十五

一秒记住本网址,www.wuliandf.com,为防止/转/码/无法阅读,请直接在浏览器中输入本网址访问本站,记住了吗?

“……妈的,还真的有点儿慌啊。”曹阳说。

明郁江把挎包交给警卫,笑道:“慌什么?”

不仅是挎包,连曹阳手里提的一束花都被警卫仔细检查一遍。今天市武警总部的安保严密异常,曹阳注意到,这些警卫不像本地人,更像从燕京调过来的。

“好久不见了,老二。”曹雪卿披着大衣,容光焕发地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还有郁江。”

“好久不见,姐。”曹阳皱了皱眉头,把手里的白色康乃馨交到她手里,这个粗壮的大汉在曹雪卿面前莫名地矮了一点。“老四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来?”

“挺不错的。再过两天吧,赶得上回去过新年。”曹雪卿把脸凑到花束里,吸了一口气,“有劳,我会转交给他。要坐会儿喝杯茶吗?”

明郁江皱眉道:“现在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他?”

“是郁江小姐啊。”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吴晓峰热情地向明郁江打招呼,打断了对话,也让气氛重新回温。众人客套寒暄的时候,曹雪卿和曹阳走到边上,小声谈了几句。吴晓峰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他只是微微侧目,曹雪卿发现后立刻住口不言,领着曹阳回来了。

“曹阳警官是吧,我读过你的资料。”吴晓峰纡尊降贵地和曹阳握了握手,皮笑肉不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来看望小敬的吗?兄弟情很深啊。不愧是一家人,一个个都是栋梁啊。”

“如果进去看麻烦的话我就把东西放下,然后回去。”曹阳咳嗽一声,不太自在地和吴晓峰交谈,对方刻意摆弄官威让他很不舒服。“我请了半天的假,如果他现在不方便的话,我改日再来吧。”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吴晓峰笑嘻嘻地说,曹雪卿细眉一扬,却没有反驳的意思。

“主要是……小敬现在在辅助我们执行一个任务。你们也知道,心灵感应者的精神状态需要保持稳定,才能发挥出自己的能力。所以一般在面对精密调查的时候,我们会给他一个独处的空间,亲人朋友和他接触很容易破坏这种精神上的稳定,令他心情波动。”吴晓峰一边领路,一边扬扬自得地说,“这个在我们说笑的时候叫关禁闭,术语叫‘封闭感应’。但以小敬的才华,是不需要像普通感应者那样斤斤计较这么多的。”

吴晓峰带着众人来到三楼走廊尽头的门前,穿过两个值班警卫,用钥匙把门打开。

曹敬正在里面玩一个橡胶球。

他坐在床上,穿着病号睡衣,把一颗红色弹球丢到对面的墙上,然后在它弹回来的时候一把捉住。门口进来这么多人,他也只是瞥了一眼,然后继续进行抛接游戏。

“这么有兴致?”吴晓峰嘎吱嘎吱地走上前去,一把接住他的弹球,看了一会儿,皱眉问道,“这球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不记得这房间里有过这个东西。”

“我请人帮我买的。”曹敬嘴唇轻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我虽然被关在屋子里,但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也有办法活动活动。”

吴晓峰把弹球放到床头柜上,侧开身,示意来访者进来。

曹阳默不作声地把水果放在床边,明郁江给他带了一本《脑神经功能新探》。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银色的Walkman,放到他手边。

“有心了。”曹敬点头致意。

“你好好保重。”曹阳平时不喝酒的时候就不太说话,半天憋出来一句,“别勉强自己,累了就休息。”

两人拥抱了一下。

“这次干得好。”曹阳补充道,“你这次干得牛逼。老头子也会夸你的。”

“不会的。”曹敬微笑道,“老头子会把我骂一顿。然后让我写一份反思……让我戒骄戒躁,别翘尾巴。最后才不咸不淡地夸我两句。”

“你能从以前走出来就好、我们都盼着你出来的那天。”

“别把我说得跟蹲大牢一样。”

“你现在不是蹲大牢吗?”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曹阳话少待的时间就短,拍了拍他的头后就走出门去抽烟,把位置让给了明郁江。

曹敬笑道:“你那时候不该破坏那个杀手脑子的,给我现在造成了好大麻烦,但我原谅你了。”

“谁要你这傻瓜原谅。”明郁江有点不自在地帮曹敬整理衣领,手指滑过他锁骨上陈旧的疤痕,“能不能把门关起来,我总感觉好像在被人监视着跟你谈情说爱一样。”

“他们不会放任我和别人单独待在一起,提前享受战略级待遇。”曹敬点点明郁江的额头,“你那时候把梅和勇的大脑破坏得太严重了,现在我只能读取支离破碎的电磁场,几乎不能形成完整的回忆……凭空提升了好几个难度。”

“那我们当时说不定就要做一对同命死鸳鸯咯。”女生轻吻他的额头,这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在言语上做出暗示……不,明示,“你赶得及过年之前出来吗?还是要跟你姐一样一去不回?”

“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吧。”曹敬叹息,“很快,再过几天就会出去了。要过年的时候,福利院确实缺人手,我得回去帮忙……只是不知道姐姐和三哥会不会回来。”

“他们回不回来关我们什么事。”明郁江从牙缝中吐气,“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

“你姐姐在门口看着……”她的嘴唇贴近曹敬的耳朵,沿着发鬓一路向下,让吐息轻柔地抚摸曹敬的面颊,“我们在她面前,故意表现得亲昵一点,怎么样?我看她那副晚娘脸的表情,真是笑死人了。”

曹敬能感觉到光的灼热。

诚实地说,他有点儿害怕。

“能把门关一下吗?”曹敬伸出手,把球往门口掷出去,“劳烦关一下门。”

缱绻过后,曹敬专注地观察明郁江白皙皮肤上渗出的汗水,只是很小的水珠,粘在皮肤表面,不会因重力而滴落。

“你身上好像很少有疤、瘢痕之类的。”他不期然想起她脸上曾经的烫伤疤痕。

“行血旺盛嘛。”明郁江懒洋洋地说,“血液流动速度快,新陈代谢速度快,伤疤都消失了。经常用血液加速的方式去锻炼,我的内脏功能、精力都比正常人要强,体脂率也很低……羡慕吗?”

她伸出手,然后曹敬看见细微的水珠纷飞起来,哪怕已经看过无数次这个细小的奇观,他还是会在心中惊叹。细小的水珠失重、悬浮,蔑视重力地在空气中旋转,形成绚丽的水痕,最后凝结成一团水球。这些无色无形的液体中竟然显现出不同的图案,是折射率不同吗?

曹敬看向明郁江,她正专注地操控水流。

“不同的液体,颜色、性质、折射率和溶解性都不同。这也是我最近才想到的事,虽然还不确定能够有什么用……但很好看,不是吗?”

汗水中的盐分,曹敬看见水球中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雪花图案,然后是旋涡和星辰,最后是一片惟妙惟肖的蔷薇纹章。各式的图案无穷无尽地自我演化,往空间的角落蔓延,最后溶化消失。

曹敬感觉到她悠长稳定的呼吸,忍不住握住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感受两人心灵的共振。他能够看到她心灵中搏动的精致结构,在千百万众生中独一无二的雪花,这是只属于明郁江一人的灵魂,她对此毫无怀疑。她的一切烦恼和快乐,希望与追求,都是天然的造物,无瑕无垢,曹敬很羡慕这一点。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总是想太多的傻瓜。”明郁江笑道。

“那你猜猜,他们看不看得到我们在做什么?”

“我不管这么多。”明郁江爬起身,在地上找到自己的高跟皮靴,费力地穿上,“你都无所谓,我又有什么所谓?他们管天管地,还能管我和你亲热?”

“我很快就能出去,还想着过年呢。”曹敬捡起球,用力扔到门上,“在这里混吃混喝得差不多了。我觉得他们也想把我踢回家,免得再浪费他们的人力。”

门打开,警卫探头进来,曹敬说:“是时候了。但我有一个要求,我想和内务部来的人说一件事。”

过了一会儿,答复过来,他们同意了。

曹雪卿大步走进房间,吴晓峰坐在侧面,面色不豫。

曹敬面前放着那本《脑神经功能新探》,他已经翻了大半本。

“大脑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曹敬用铅笔在书页上画下横线,“脑神经不同的部分之间功能能够互相转移,在一部分大脑功能区被切除后,最开始会丧失功能。但之后,其余神经网络能够‘模拟’出相似的功能,重建被破坏的区域,甚至一半大脑被切除的人也能够……我这样的精神感应者,也想研究一下这个转移时期的思想图景……会否是一种完全异常的感觉?”

吴晓峰一言不发,抱着手靠在椅背上。曹雪卿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当曹敬表现出优游自如的自信姿态时,吴晓峰就有些坐立不安。

看见曹雪卿走进房间后,曹敬合上书,露出笑容,把注意力转移到杀手的头颅上。

残骸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原本光洁的皮肤逐渐萎缩发黑,显出肌肉的皱纹。填充肌肤的脂肪层已经消耗殆尽,让周围的人看到它皮肤下的真容:畸形的肌肉和坚利的骨骼,给人以违背常理的不快感。

“已经能看见尸斑了。”曹敬半趴在桌上,用一支铅笔指向头颅的下部接近脖颈的断面,“血液流动接近停滞……因为重力的原因淤积在颈部。在没有心脏泵动血液的情况下,血液无法继续循环,内部养料纯粹依靠体液的渗透……已经到极限了。”

曹雪卿见过死人,但这种非生非死的奇妙状态还是第一次见识。红色的尸斑把脖颈染成血的颜色,与其说是人的尸骨,不如说是奇特的现代雕塑艺术。她凑近死者的眼睛,想着他会不会突然睁开眼睛,或是开口说话。

“他不会开口说话。”曹敬说。

曹雪卿悚然一惊,抬头看见他脖子上光溜溜的,只有一道白色斑纹,和杀手的红脖子相映成趣。她恍神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头脑里还有最高级别的思想保护,刚才仅仅是一个巧合……或是他对自己的思维方式了解太深。

“但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让他说话。”曹敬咧开嘴笑道,“在他被时间‘消磁’之前。”

这个笑容让曹雪卿有些眼熟,她记得一个有着鲨鱼般利齿的人,总是咧开嘴这样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愉快模样。那位朋友说那是近亲乱伦造成的先天基因病,生下来她就有一口猎食者的牙,无法以人乳喂养,她说自己从小是喝奶瓶长大,那些橡胶奶头每两天换一次。

曹雪卿害怕这样的笑容,只属于猎食者的笑容。

“人到齐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吴晓峰按了一下打火机,“开始吧。”

曹敬伸手指向曹雪卿,说:“我要感受一下她的防护。”

吴晓峰色变,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想感受目前最高级精神能力者的水准。”曹敬向曹雪卿伸出手,“然后我才能‘借形’,利用那种稳定的结构去过滤目标人物头脑中的杂音。”

铅笔点在头颅的眉心,曹敬示意道:“这里,郁江曾经使用了液体亲和能力,破坏了一部分神经丛,令这位杀手朋友失去了意识。虽然在那之后,梅先生的大脑训练有素地将这些功能转移、修复,但这对我的读取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当然,如果不困难,你自己就能搞定。”

“但你当时入侵过他的脑子,你还有‘原始路径’,两者比对下能够重建记忆库……就像上次那样。”

“要入侵更深层,找到那个传心者的指令痕迹,我需要一个足够坚实的基础,一个优秀到我完全无法破解的‘场地’进行操作。这个场地会是我处理数据的平台,结构优秀,功能强大,能够接入外部数据……然后我想到,雪卿现在的头脑防护,是‘那位大师’的心相世界,我想不到更优秀的平台了。”

吴晓峰眉头紧锁。

“我的心灵防护,”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说,“如果你需要高水平的防护样本……”

“就用我的。”曹雪卿截口道,“如果没有技术上的问题,就用我的。”

吴晓峰的手指不停揉搓,显然陷入了矛盾。

“你也要帮忙。”曹敬转向吴晓峰,“在我处理数据的时候,你负责监视我的状态,如果我被平台反击,你得把我拉出来。”

曹敬第一次看见吴晓峰的脸色这么臭,他感到巨大的快意。

“吴先生。”曹雪卿笑道,“可以开始了吗?”

砰的一声,吴晓峰浑身一抖,他桌上的塑料打火机突然爆开了。他霍地站起身,切齿道:“对战略级的精神防护进行试探是触犯我们内部条例的……曹小姐,请你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两人出门后,吴晓峰低声急速道:“曹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以为我们之间不用讲那些派系之间的隔阂。我们没什么矛盾,也不存在什么竞争,我本身就没有阵营,不站队……你为什么总是偏袒这小子?我以为我们以前已经达成过共识……”

“我见过‘那位大师’,你推崇备至的那位大师。”曹雪卿的笑容此刻更像是怜悯,“她和我聊了很久。”

吴晓峰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讷讷道:“聊了什么?”

“她说,我的头脑中曾经有两个暗示。第一个是一位少年下的,我听见了那个暗示的真正内容,而不是你告诉我的那个。”曹雪卿露出温柔的笑容,她停顿了片刻,观察吴晓峰的脸色,“她告诉我……第二个‘下咒者’看见了第一个暗示,然后下了第二个暗示,让我的记忆发生了变化。他让我的头脑创造了许多不存在的记忆,第二个暗示几乎毁了我,也几乎毁了他,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虚假回忆,你几乎让我杀了小敬。”

“我……我以为她不会干涉这些的。”吴晓峰挤出一个笑容。

“她说,她只认识一个精神感应者擅长这种恶作剧。她让我原谅他……但我做不到。”曹雪卿的声音越来越轻,“我能在一瞬间蒸发一个人在世界上存在的所有痕迹,不管他是精神感应者还是内务部高级顾问,在我——曹光武——行走的阳炎——面前都不过是即将熄灭的虫豸,甚至不会留下灰烬或尘埃,仅仅是蒸发,变成离子……”

吴晓峰嘴唇动了两下,他似乎想伸手到口袋里,但手指动了两下,却又停住了。

“但我没有这样做,吴先生。”曹雪卿用一根手指按住他的肩膀,“第一个理由是,那位大师说,你是她的朋友,她恳求我不要报复你。第二个理由,小敬对你依然抱有某种尊敬,他没有生身父亲,而你在他最叛逆的时候出现在他生命中,在某种意义上担任了父亲的角色。哪怕他自己都没发觉这件事,但他依然想要得到你的肯定。”

曹雪卿松开手指。

“所以你现在还活着,真该庆幸你当年只是下了暗示。如果我想动手,哪怕是那个从铁翅国叛逃的战略级也没法在这个距离下救你。现在,我们这次对话结束,转身回到房间里去。”

“给我几分钟,我要整理一下。”吴晓峰抽出根烟,犹豫了一下。曹雪卿抿起唇,他的烟无声无息地亮起火星,独自回去了。吴晓峰站在原地吸了一支烟,火焰烧得比他想得快。

吴晓峰推门进来的时候,听见曹雪卿正在说话,她给曹敬讲述在南海时遇到的一次政治事件。有两位王妃在盛大的节日庆典上跳入火堆,为当地岛国的国王殉葬。

“两位在探讨什么?”胖子笑道。

“在讲我脖子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曹雪卿微笑道,“但这个故事可以下次再说,我们做正事吧。”

曹敬很感谢曹雪卿刻意营造的氛围,作为战略级的曹雪卿在短短数年里脱胎换骨,她给他讲述的世界各地的风景、奇闻逸事以及隐藏在那之后的凶险故事,让曹敬倾慕不已。有一瞬间,他觉得世界如此广大,真想追随在姐姐身边,和她一起走遍天涯海角。

但这只是白日梦,曹敬从意淫中回到现实。

“可以开始了。”曹敬向吴晓峰点头,“我想从北海道事件进入。”

“先从曹小姐这里开始。”

曹敬把椅子挪了一下位置,让自己和曹雪卿坐到一起。两人面对面,互握双手,她的目光里全然是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施加了封闭的心智无法在感应中现形,只有在至近的距离,曹敬才能够感觉到存在一个稳定运作的精密防护结构。一颗在深黑色天幕中转动的人工天体,静谧无声,散发出微不足道的波动。一团玄秘的虚空,感觉不到形状、颜色,只有虚无。连吴晓峰的防护都没有给他这样罕见的观感。

他投入其中。

“每一个个体都是碎片。它们是更大的、形而上的集体意识的一部分。这个集体意识可以称呼为国家、民族、文化、语言……具备这些信息共识的人,每一个都是这个集合的一个碎片。这些信息集合本身是地球上最大的精神体,一个国家、民族的意识,你想过怎样去控制它们吗?”

曹敬仿佛听见有声音在说话。

“你相信有自由意志存在吗?你相信在我们之上,有某种更高级的生物吗?”

你是谁?

“你相信自己的人生吗?”

你在说什么?

“你见过‘她’吗?”

曹敬悚然惊觉,巨大的恐惧感一瞬间席卷全身,他知道现实中的自己已经寒毛直竖——在这一瞬间,他有一种直觉,这个声音不是某个人在和他说话,而是某种机制、病毒、心灵上的探测器,而且已经挖进了自己的内心。就在自己进入姐姐心智防护的同时,心智防护的自动反击设置已经反向入侵了他的头脑,调查他的记忆。

每一个问题,都是自己没有清楚思考过,却又在潜意识里反复琢磨的“点”。这些“点”被激活的时候,自己会下意识地启动、去思考这些问题——然后自己内心深处最底层的秘密就暴露在入侵者面前。

“别怕。”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正坐在一张靠窗咖啡桌面前,曹雪卿握着他的手。两人面前放着咖啡,中间有一盘蛋糕。

“你好美。”曹敬脱口而出。

“在这里没办法说谎。”曹雪卿笑道,“这是那位大师告诉我的。”

“你和外面的你不太一样。”曹敬想闭嘴,但他控制不住。或许是因为在这里,他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他和曹雪卿两个人。“你在这里……真是光彩照人。我几乎不敢看你,怕控制不住自己。”

“谢谢。我很高兴,但你现在不该这样做。”

曹雪卿的谏言十分明智,曹敬澄清了一下头脑,引以为豪的定力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心灵防护吗?他告诫自己可千万别搞砸了,然后开始观察这个世界。

非常精致——这是他的第一印象——非常真实,没有任何梦境、心相世界的违和感,找不到一点儿差错和谬误。这是一家路边的咖啡店,咖啡的香味、店里的客人、服务员、街上的行人、车辆……天空中的云朵和光线,每一片树叶似乎都是天然的。唯一让他感觉到不协调的,就是曹雪卿看上去比平时还美丽。

原来如此,曹敬想,这个世界的构成是和我的“观察”息息相关的。它的细节因为我的观察而增强,它链接了我的头脑,从中汲取认知的信息,和我共舞,补完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构成。而姐姐之所以如此美丽,是因为此刻的她超越了客观现实,她的形象被我的认知强化了——我的潜意识认为她美丽,所以她在我看来就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