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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又到了要恢复早朝的时候。
天边泛起鱼肚白,敏薇端了洗漱的水入了内屋,唤到第三声,“相爷,该起了,今日要早朝。”
许骄迷迷糊糊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半梦半醒“嗯“了一声,这才不待敏薇开口,又道了声,“重启中……”
敏薇忍不住笑。
许久没听到相爷的重新声,府中都有些冷清得不怎么习惯了。
等敏薇收拾好屋中,连带着将她上朝要穿的朝服,官靴都备好,才又唤了声,“相爷,真迟了。“
许骄这才从床上迷迷糊糊做起来,一不留神,一脚将许小猫踢了下去,许小猫垫着脚尖就走了。
早朝,早朝,万恶的早朝……
许骄俯身穿鞋,仿佛忽然想起早前穿鞋的时候摔下去过,脑袋磕了一块青,好久才好,在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时候,忽得清醒了。
好险,险些又磕一个大包!
等许骄洗漱穿戴好,岑女士也撩起帘栊入了屋中。
许骄刚好从屏风后出来,“岑女士早~”
看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岑女士上前替她整理衣领,“也不照照镜子,终日迷迷糊糊的。”
深紫色的一品朝服在身上,虽然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但是总是会犯些小马虎。
许骄笑,“有岑女士在呀~岑女士就是我的百宝箱~”
言罢,拥抱岑女士,在她脸上亲了亲。
岑女士一怔,“这孩子,越发没谱了!”
但分明脸上是笑着的,许骄也笑嘻嘻出了屋中,“走了走了,来不及了!”
岑女士叹道,“早饭!”
话音刚落,就听许骄的声音在外阁间响起,“敏薇……粥……来来来……”
“好烫……一口可以了……”又开始蒙混过关。
岑女士撩起帘栊,“吃完了再走。”
“来不及了!”许骄已经捏了一根油条又跑开,岑女士闹心,又朝一侧收拾东西的敏薇道,“豆浆,包子,都带上。”
敏薇赶紧照做。
但等到敏薇跑过去了时候,许骄从马车中伸出手,拿起豆浆喝了一口,又将塞回给她,然
后马车驶走,敏薇朝着岑夫人叹了叹。
岑夫人叹息,每日像打仗一样,什么时候能像个正常的姑娘家……
思及此处,岑夫人又摇了摇头,正常的姑娘家,别说家人成亲了,孩子都当有了,还不止一个,终日都围着丈夫孩子转了,哪会像这样,成天鸡飞狗跳,一趟东一趟西。
她是喜欢朝中的事,还是喜欢旁的人……
岑女士噤声。
知女莫若母,这一趟从庆州回来,会一个人坐在案几一侧发呆,还像只怄气的小兽一样,自己趴着,许久都不动弹。
……
马车内,许骄照旧开始补回笼觉。
反正时间还早,马车晃动的节奏,就是每日睡回笼觉的节奏。颈托,真丝眼罩,睡觉专用椅,入内宫门的时候,许骄还睡死着。
等到临到中宫门,要下马车了,六子唤了好几声,相爷。
许骄睁眼,眼中还有血色,懵了片刻,这才伸了伸懒腰,等马车停下,一袭深紫色的朝服下了马车,内侍官上前迎她,等候盘查入宫的队伍自动让出两行。
入了中宫门,“相爷!”
许骄听出是沈凌的声音,驻足转身,果真见沈凌快步上前,“相爷。”
这一路从庆州回京,也算熟络了。
“一道入宫吧。”许骄开口,沈凌拱手。
两人一道说话,一道往内宫门去,沿途的官吏都相继问候,许骄颔首。
朝中各个都是人精。
这次梁城出事,原本说沈凌已经失踪了,眼下沈凌忽然回京,还同相爷一处。毕竟,正常官吏都不大敢同相爷一处去早朝,但见相爷对沈凌和颜悦色,且两人在随意说话的模样,这其中传递的微妙信号,让沿途遇到的官员心中都猜测纷纷。
最了解陛下心思的,朝中就是相爷。
沈凌这次在梁城遇险,回来之后,恐怕得了陛下青睐,也同相爷走得近。
猜测中,众人已经在内宫门外列队。
许骄至,先前的队伍安静下来,顶多只有几声窃窃私语。
待得早朝的时间将至,跟随内侍官入了殿中,殿上穿着青鸾色龙袍,头戴十二玉藻冕旒的天子落座,众人手持笏板,跪下高呼三声万岁。
许骄听到熟悉的声音,清贵淡然,“平身。”
待得抬头,隔着玉冕根本看不清天子的脸,也看不清宋卿源的目光每回都是先落在她身上,而后才收回,看向大监。
今日早朝气氛尤其不同,都知晓梁城之事水落石出,朝中要大动荡,都纷纷低着头,没有人主动出来奏报旁的事。
“沈凌。”天子出声。
众人都心知肚明,天子心里明镜着,直接叫了沈凌到殿中。
沈凌手持笏板下跪,“陛下。”
“梁城之事,说与殿中听。”宋卿源语气入古井无波,但殿中都知晓,怕是暴风骤雨前夕。
沈凌开始从去梁城的路上水势排查开始,一直说到重重受阻,沿路各级官员纷纷帮忙掩饰,也有人私下奉劝,甚至威逼利诱让他放弃梁城之行。他一路查看了所有水利工事,因为同梁城水利工事相邻,若是天灾应当都有隐患,但排查过程中,不是地方连夜发生了滑坡泥石流等……
朝中只要不聋都能听出沈凌话中的意味,这么看,沈凌失踪并非意外,他走到何处,何处的工事总会出或多或少的问题,尤其是临近梁城时候。
沈凌继续如陈述事实一般,不带任何色彩,从说到抵达梁城的前一日起,就开始不断有刺杀,从早前的暗杀,到后来明目张胆得行刺。为了查清梁城水利的事情,他没有同队伍入城,而是提前混入梁城,但是盘查很紧,他好容易混入梁城之后,发现梁城水利视为空壳……
沈凌言罢,殿中纷纷哗然,就连许骄都怔住。
虽然心中早有心里准备,梁城之事的卷宗她也看过,但暗卫机构的卷宗侧重点不同,沈凌的侧重点是在水利工事上,所以听起来尤为触目惊心。
空壳的意思是,连豆腐渣工程都不是,是根本就没有动过……
这十余年国库的持续投入,工部的排查,各级官员的审核,都去哪里?
细思极恐!
许骄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宋卿源要说朝中官吏调动——能将这么大的篓子维持这么久没有出戳破过,这其中是一张多严密的网。
那时若是去梁城的人是她……
许骄看向殿上。
她看不清
宋卿源神色,但无论从沈凌口中还是柳秦云口中,都能猜想当时的场景……
等沈凌说完,他被人追杀至悬崖处,所有的禁军全部殉职,他被迫跳崖的时候,殿中都倒吸一口凉气。
但最后,沈凌还是呈上了梁城水利工事的全貌图……
梁城之事深不见底,朝中有不少牵涉其中的官员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只是以为收了些好处,没想到梁城之事竟是空壳。
更没想到,最后为了死无对证,梁城竟要淹城……
当即,工部尚书脸色铁青,跪到在地,吓得不敢动弹,额头都是冷汗。
宋卿源声音依旧冰冷,“耗用了国库十年的水利工程,是空壳,工部的人呢?”
工部的人各个面如死灰,原地跪下,却没人敢出声。
“钱去了何处?”宋卿源手中的公示图直接从殿上扔到了殿中,百官低头不敢吱声。
“肖挺!”宋卿源声音里已经有怒意。
肖挺也入了殿中,拱手道,“启禀陛下,末将奉旨率禁军入梁城,但行军至梁城附近,却遭到了梁城驻军还有瑞王府的私兵阻拦,对峙数日,双方交锋十余次,最后强行攻城。”
殿中再度哗然!
只知晓梁城出事,但不知到了强行攻城的地步,肖挺话闭,有人吓得当腿软,这其中,已经不止工部的人,还涉及其他六部。
在肖挺说完瑞王府上下畏罪自杀,瑞王最后认罪,朝中半数人皆面色铁青,就连早前的麓阳侯都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待得肖挺说完,宋卿源大怒,再次罕见得在朝中扔了卷宗,“混账!”
天子一怒,殿中纷纷下跪,“陛下息怒!”
“大理寺给朕彻查此事,所有和瑞王府相关,和梁城相关,朕就不信这朝中还能不能清静!”宋卿源言罢,大理寺卿连忙应声。
这一幕过后,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都以为今日早朝要在这样的动荡局面下结束,人心惶惶,大监问是否有本要奏的时候,兵部尚书傅至渊上前,“微臣有本要奏。”
许骄余光瞥向傅至渊,殿中都不知晓这个时候傅至渊来殿中煽风点火什么,却见傅
至渊呈上折子,大监接过,递于天子,傅至渊同步道,“启禀陛下,西南一带驻军已完成收编,请陛下过目。”
西南驻军完成收编?
朝中才从早前梁城一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就是持续六七年之久的对蛮族的收复结束了,西南一带正式纳入了南顺范围。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相比早前梁城之乱带来的不稳,西南驻军收编完成一事却似给朝中吃了一枚定心丸。梁城之事虽然已经产生,但是已在控制之中,更多的好消息却在陆续传来,忽然,整个朝中的氛围都似产生了不同。
众人纷纷抬眸看向殿上的天子,天子仿佛也不像早前愠怒。
傅至渊又道,“魏将军已从西南驻军离开,不日将抵京中。”
连魏帆都回来了,那就是西南局势已经稳定了。
忽然,梁城之乱带来的动荡,仿佛已经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甚至慢慢忽略不计,禁军已经在梁城,梁城恢复正常只是时日问题,朝中和瑞王府相关的开始秋后算账,也就算过去了。
在众人以为早朝就要结束的时候,许骄手持笏板行至殿中,“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相爷很少在朝中开口,一开口要么一锤定音,要么直接将人怼死,再要么都是大事,见许骄行至殿中,殿上天子的语气听起来恢复了早前,淡声道,“说。”
许骄躬身,“近来与吏部盘点朝中及各处官吏,人才稀缺,各地都继续补充有才能的官吏,特奏请陛下,准设恩科,与今年春末进行。”
增设恩科……
殿中顿时明白了,恩科是配合这次梁城之乱来的,这次梁城之乱一定会有批量官员下马,而刚才相爷也提了吏部主导官吏调任,这次朝中是要大换血!
“准奏。”天子言简。
许骄又道,“此次恩科将增设六部与两寺单独考核,优异者脱颖而出,直接供六部与两寺培养使用,故需六部与两寺配合,设专人从即日起,投入恩科示意中来。”
天子道,“此事全权交由清和处理,六部与两寺今日派人前往翰林院。”
六部与两寺皆领旨。
再后
,罗友晨行至殿中,“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说。”宋卿源淡声。
罗友晨道,“今年春调即将开始,将配合恩科同步进行,春调或涉及六部,两寺及地方官吏诸多,需增派人手处理。”
宋卿源看了看他,“此事亦全权交予清和处理,从各部抽调人手至吏部,尽早完成春调,准备恩科之事。”
许骄和罗友晨皆躬身,“臣领旨。”
最后,天子忽然开口,“即日起,沈凌自工部调离,调任翰林院编修,分担清和手中恩科之事。“
“臣领旨。“沈凌应声。
一连串的调任和恩科,春调措施,都是应对梁城之乱的,那梁城之乱带来的影响会很快在许骄的处理下恢复至早前。
这些事情,还是只有许相亲自操刀!
朝中都心知肚明。
而沈凌在此次梁城之事中,没有擢升,反而降级到翰林院编修,看似是降职,但实则陛下嘱咐了沈凌分担相爷手中的恩科之事,那等恩科结束,沈凌很容易凭借恩科的政绩做跳板,接任翰林院编纂。
翰林院编纂位同副相。
陛下这是要重用沈凌……
休朝几月之后,今日早朝上的一连串重磅消息,让人目瞪口呆,也措手不及,但任谁心中都有一杆秤,此事已在天子掌控之中。
“退朝!”
朝中皆手持笏板恭送天子,而后陆续退出殿中。
西南收编之事再大,也同朝中其他官吏无关,但春调和恩科之事却涉及了所有人的切身利益,见罗友晨和沈凌分别走在一身紫色官服的相爷身后,相爷一面踱步,一面吩咐相关事宜,旁人想上前探听口风,又不敢上前,只能见缝插针朝许骄问候。
离了正殿,许骄往政事堂去,内侍官伸手替她撩起马车帘栊,
***
回明和殿的路上,大监看了看龙撵上没怎么说话的天子,轻声问道,“陛下,要请相爷来明和殿吗?”
宋卿源回神,他方才就一直在想许骄的事。
虽然在回京路上,就知晓许骄已经在着手准备春调和恩科之事,但今日朝中都见许骄胸有成竹模样,又见罗友晨,沈凌都心中有数,所以今日朝中局面
很容易被许骄拿稳。
他知晓许骄是趁着昨日将罗友晨和沈凌都拉着通了气,也过了一遍春调和恩科之事。他最怕梁城之事引起朝中动荡,但今日许骄最后压得很稳,如今朝中各个心思都在许骄手中的春调和恩科上,梁城之事不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宋卿源淡声道,“不用了,她今日事多,别叫她来了……”
大监恭声应是,但心中想,相爷哪日事不多……
等到明和殿,宋卿源下了龙撵,入了殿中。
目光落在龙案上的那株仙人球的时候,想起今日殿中许骄没有偷偷打瞌睡,应当也是紧张梁城之事会失控,但最后都平静压了下来。
宋卿源笑了笑,又看了看仙人球,想起许骄。
人是贪婪的,他想起回京前一晚,极致欢愉,他将她扣在身下,仿佛唇间还有余温……
出神时,手扎上了仙人球。
口中轻“嘶”一声,见指尖扎出了血,宋卿源皱了皱眉头,她给他喂了迷魂药还是什么,连仙人球都是……
大监入内时,正好见宋卿源在对着那盆仙人球笑。
大监连忙低头,宋卿源知晓他窥见,不悦道,“怎么了?”
大监躬身,“陛下,齐长平齐大人来了。”
宋卿源才想起昨日传召过齐长平,“进来吧。”
齐长平入内,“齐长平见过陛下。”
宋卿源看了看他,温声道,“长平,你到翰林院多久了?”
这问题相爷昨日也问过,“四年。”
宋卿源比许骄直接,“朕调了沈凌回翰林院。”
齐长平微怔,忽然明白昨日为什么相爷要同他说那番话……
宋卿源继续道,“朕今日让清和主持春调和恩科一事,吏部缺人手,户部也缺人手,清和一向看重你,朕也看重,朕想问问你的意思。”
宋卿源算委婉。
齐长平深吸一口气,朝着天子叩首,“陛下,长平自入朝起,一直跟着相爷,知晓自己的瓶颈,陛下,长平不想去户部和吏部,想磨砺。”
宋卿源看了看他,知晓许骄已经赶在昨日同他说过,许骄护犊子,知晓齐长平去了吏部或户部,再往上走很难,许骄是想推他一把。
宋卿源淡声
,“想清楚了?”
齐长平沉声,“是。”
宋卿源抛出难题,“西关虽在,但名存实亡,又与京中相隔甚远,乃流放之地,你愿意去治理西关吗?”
齐长平是文官,西关城守不是这么好做的,朝中能帮到的都不多,去到那边,只能靠他自己。
齐长平竟然拱手,“臣愿意。”
宋卿源倒是意外,他一直喜欢有骨气,有魄力的官吏,齐长平在他心中稳妥有余,但是底气和魄力不足,很难成大器,但今日他刮目相看。
宋卿源颔首,“好,大监,让翰林院拟旨,齐长平调任西关城守,择日出发。”
“谢陛下。”齐长平叩谢。
齐长平正准备退出殿中,宋卿源又忽然唤住他,“长平。“
齐长平转身,“陛下。“
宋卿源沉声道,“别让朕失望,也别让清和失望。“
齐长平再次叩首,“长平定不辱使命。“
……
齐长平离开,宋卿源想起在回京的马车上,他同许骄说起,“让沈凌帮你一道处理春闱之事,翰林院的琐事,让长平帮你先分担。“
许骄没有应声。
他抬眸看她,“怎么了?”
许骄沉声道,“沈凌来了翰林院,长平升不上去。”
他看了她一眼,淡声道,“齐长平的性子做不了翰林院编纂,不是沈凌也是其他人,趁着春调,让他去户部,吏部任职都可。”
许骄却坚持,“长平性子稳妥,稳妥有稳妥的好处,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他知晓她护犊子,提醒道,“阿骄,合适的人要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他是可以用,但不可以重用,你应该比朕清楚。”
许骄咬唇,我坚持!
他看她,“这个人这么好?”
许骄道,“人无完人,他是有要克服的问题,也需要时间,但无论是谁,要走的弯路迟早都要走一遍,他去到何处都一样,与其如此,不如放他去历练,他能成大器。”
她看他,眼中期许。
他心软,好。
许骄才高兴了。
如果不是许骄的缘故,他不会想到齐长平也有魄力破釜沉舟的时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有些惊喜。
他看人也有走眼的时候,许
骄有时候比他心细。
……
宋卿源又看了看龙案上仙人掌,心中不由想,就她刺儿头一个,他有时候气她的时候,真想拔了她身上的刺。
眼下,他只想扒光她,极致的欢愉,让人上瘾……
“大监。”他唤了一声。
大监入内,“陛下。”
宋卿源淡声道,“朕今晚出宫一趟。”
大监会意。
***
许骄这一日简直忙得晕头转向。
恩科的事,六部和两寺都派了人来,虽然昨日她就让长平安排了翰林院内四个编修过来跟进此事。但长平不在,旁人并不能当即领会她的意思,少了齐长平,她要花比平日更多的时间在琐事上。
翰林院的四个编修,要分别对接六部两寺,她施压要三天内看到初稿。
所有拿不出初稿的,无论是六部两寺什么职位,直接在春调时走人。除了工部眼下被全员被端掉之外,其余各部和两寺都是副手直接来对接,工部的活儿由沈凌再代。
相爷眼皮子下没有人能忽悠,各部侍郎,少卿压力顿时大到了天上。
谁都知晓吏部的调令是真的!
谁都不想被相爷踹走。
但相爷开大,让所有参与恩科的人每日半日都在政事堂,在相爷眼皮子下集中办公,相爷一开大,所有人叫苦连天。
但也因为叫苦连天,早前需要一两日完成的进度,竟然赶在半日内就完成,这么看,真的可能在三天能完成恩科的初步计划。
相爷简直……
另一处,罗友晨的春调从吏部开始,缺人,缺人,缺人!
吏部内部就开始调动困难,许骄从恩科集中办公的地方出来,正好见到吏部众人朝罗友晨抱怨,哪里都缺人手,眼下本来春调就难,还怎么从吏部挤人手出来,于是纷纷同罗友晨说挪动难之类。
许骄入内,众人噤声。
许骄让翰林院编修拿了纸笔来,许骄环臂,“就在这里写,一件一件写,手上什么事儿,什么难处,为什么调动!现在就写,一条一条和本相过,本相看看吏部手上到底什么事情,比朝中春调还重要!”
众人头疼,又害
怕。
许骄敲了敲案几,“有意见可以趁春调弹劾本相,弹劾不了,就老老实实配合春调。”
厅中顿时噤鸦雀无声。
——为官之道,头一条,不要惹许相!
——许相在东宫时就是陛下的伴读洗马,同陛下是……同吃同睡的关系,就是每个月吧,总有那么几日,脾气……特别大,连陛下都敢怼。
——他心眼儿还贼小,像根针似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过多久都记得……
谁都不想被他记得!
于是上午是吏部,下午是礼部。
朝中都知晓许相压力大,开启了狂躁模式,春调之事,谁不配合,相爷直接在谁头上动刀。
有了吏部和礼部的前车之鉴,旁的部分都不敢护着自己那一亩半分田。
朝中直接革职的人不少,拆东墙补西墙在短时间内是必须,一些长期久待的岗位,其实已经滋生腐败,这次也一道轮岗调动。
如今梁城之事在前,谁不动,谁就可能同瑞王有关。
所以恼火是恼火,但是当调还是要调。
……
等到黄昏时候,许骄手中的事才算告一段落,尤其是春调的事,得一个部一个部的看,而且后还有各地的官员,才是重头戏。
她这一两个月要全扑在此事上。
许骄今晚是回不了陋室了,还真只有去鹿鸣巷许府……
许骄让六子去收拾,正好齐长平来了堂中,“相爷,我明日离京,来同相爷辞别。”
许骄僵住。
许骄推掉了旁的事,不起眼的酒肆里,许骄替齐长平践行。
“一直说,等不忙的时候来这里,结果一直等,等到眼下你都要离京了。”许骄声音有些发沉,“西关不是什么好地方,都是关押的流放之人,离京中又远……”
言外之意,你去那里做什么?
齐长平却反而释怀,“相爷,不破不立,西关离京中远,反而没有顾虑。“
许骄指尖微滞,夹了一颗花生米,觉得不脆。
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勺,还是觉得不脆。
宋卿源不会无缘无故让齐长平去西关,一定是西关有什么事让宋卿源上心,那宋卿源让齐长平去西关,确实是让他历练的,
并非搪塞。
他应该去。
但是西关实在太偏远……
许骄越吃越不是滋味,唤了小二端酒。
“相爷?“齐长平诧异,他跟相爷四年,未见过相爷饮酒。
许骄温声道,“长平,践行酒要喝。”
齐长平眼底一抹碎莹。
“一路顺风,平安抵达。”许骄举杯。
齐长平一饮而尽。
许骄也是。
齐长平每回给她斟酒,都是盖过杯底不多,但多喝几杯,聊得时间又长,许骄还是有些昏呼呼得上头了去。
“长平,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他们连我的话都听不懂。”到了后来,画风已经演变成了这幅模样。
齐长平见她喝多,没让她再喝,临行起,朝她道,“长平一定不辜负相爷信任,若不是相爷,没人会信我。”
许骄道,“那你给我好好干,干不好别回来,丢我的人。”
齐长平知晓她喝醉,“只要相爷开口,日后长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骄恼火,“别了,都要你赴汤蹈火了,那我也应该倒台了,还是别倒台的好。”
齐长平哭笑不得。
……
她喝得有些多,齐长平扶她下阶梯,她推辞,“不要不要,有醋坛子……”
齐长平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确实收手了。
然后许骄从阶梯上摔了出去。
大监眼珠子都险些调出来了,哎呀,我的祖宗!
大监连忙上前,齐长平也吓到,但见到大监,齐长平顿住,大监道,“齐大人,奴家来吧,陛下要见相爷,奴家等了些时候。”
大监这么说,齐长平也不好再问了,大监关切,“我的相爷,您这是摔到哪儿了吗?”
许骄摇头,“没有。”
大监虽然不信,但能这么说没有,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大事,大监朝齐长平道,“齐大人,奴家送相爷回就是了。”
齐长平退后一步,朝着许骄一拜,“齐长平拜别相爷。”
瞧着模样,许骄应当是喝多,想上前同人拥抱,大监看出了趋势,想到身后马车中,大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扶住,“相爷,奴家送您回家了。”
齐长平倒也没看出来许骄方才的动作。
大监扶许骄上马车,
低声叹道,“我的相爷,你挑什么时间不好,偏偏挑今日……”
许骄恼道,“我日日都很忙啊!”
这幅理直气壮模样,是喝多了,差不离了。
大监扶她上马车,提醒道,“相爷,陛下在……”
许骄顿了顿,“他在我就怕他了?”
大监想死的心都有了。
撩起帘栊,许骄入内,对上宋卿源的眼睛,大监连忙放下帘栊。
马车内,短暂的沉默。
许骄:“我喝多了!”
宋卿源:“摔哪儿了?”
两人都顿住,宋卿源先开口,“朕知道你喝多了。”
许骄还未出声,他伸手握住她手腕,将她带至怀中,许骄一惊,以为又要摔,但整个人扑到他怀中,他身上有熟悉的白玉兰混着龙涎香气,是最让她喜欢的味道……
他指尖撩起她额头一头的青丝碎发,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皱。
他方才没看错,是磕这里了。
许骄也忽然想起来,她方才好像磕着头了。
“疼~”她主动示好。
他又不会随身携带药膏在身上,许骄看着他,他凑近,朝着她磕着地方轻轻吹了吹。
许骄愣住。
“还疼吗?”他的声音没有特意,就似平常,但在夜空里就似别样的好听,撩人心扉。
许骄违心,“疼。”
他又吹了一次,许骄整个人都苏了。
“还要吹……”她脑子里“嗡嗡嗡”的,也不看宋卿源表情
他果真又吹了一次。
这回,不待她开口,他主动问,“还要吗?”
许骄看他。
他揽起她,吻上她唇间,许骄背后已经抵在马车一角,被他抱起坐在身上。许骄脑海里原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亲她,她脑海中仿佛什么都没想,伸手揽上他后颈,在马车中拥吻,什么话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多问。
马车到许府的时候,六子开的门,见到大监,六子愣住。
大监朝他摇头。
继而帘栊撩起,天子抱着相爷下了马车,身上盖着天子的龙袍,大监和六子等人都低头。
待得人从眼前过去,六子诧异,大监叮嘱道,“哪些当说,哪些不当说,分得清楚吗?”
六子懵懵点头。
……
屋中,宋卿源放下她,方才两人的气氛就到了,眼下更不是停的下来的时候。
他放下她,一面撑着手亲她,一面松开自己的衣领。
他刚松完衣领,她扑倒他,蛾眉蹙紧,“宋卿源,养你太贵了,你别来这里了……”
宋卿源:“……”
她继续道,“我就这么点俸禄,都快被你罚完了,现在都动用我的秘密小金库了,金屋藏娇,也要看我藏不藏得起呀……“
他皱眉,“许骄,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她想也不想,“勤勤恳恳工作,挣钱养小白脸啊……我们家小白脸还金贵,非要住这种地方……”
宋卿源目光里有些恼,“许骄,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宋卿源是小白脸!
——我是小白脸……
——许骄是小白脸,还不行吗?……手勒疼了
大监离得稍远,都听得脸都红了。
……
临近拂晓,宋卿源从屋中出来,大监上前。
宋卿源淡声道,“让她多睡会儿,早朝别去了。”
大监会意。
回宫的马车上,宋卿源目光望着窗外出神许久,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冷清的街道两侧,屋檐下的灯盏亮着微弱的光,在风中摇曳不定着……
宋卿源放下帘栊,淡淡垂眸,掩下心中潜滋暗长的念头。
***
等回了寝宫,沐浴更衣,又在龙塌上小寐了会儿。
子松来唤的时候,宋卿源才起身。
早朝时,天子带十二玉藻冕旒落座,百官手握笏板,齐呼万岁的时候,宋卿源一眼看到许骄,微微怔住。
——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和你一起,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百姓居有定所,不必为生计奔波,无需劳心生死,往来皆富足,孩童有笑颜……
宋卿源凝眸看她。
她手握笏板,遂百官起身事,抬眸看向他,眸间清澈若四月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