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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鹊起初想等他睡着后走的,一回想他是开车过来一夜不眠,又想到他常常睡不好,江鹊想让他多睡一会。
这样安静的时候,很难不觉得感动。
江鹊悄悄抬起头,布窗帘拉上,隐约看到外面逐渐亮起的天。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对过她。
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被爱”这个词好遥远,她明明那么平庸,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被爱的资格。
是他一点点拼凑起她的勇气,在每一件小事上熨帖着她敏感的情绪。
他这样跨越八百多公里出现在这,至今觉得像梦一场。
江鹊不敢睡,靠在他的怀中细细地看着他的脸。
这是一种比喜欢更为深刻的感情。
江鹊没有看时间,窗外的人间生活开始复苏,隔音不算太好,甚至还能听到楼梯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外面抽烟,说话。
不知道多久,沈清徽动了动,江鹊看到旁边的手机亮起屏幕,刚好八点整。
“要不要多睡一会?”江鹊小声地说,“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不放心你。”沈清徽低头,唇蹭过了她的额心。
他起身,以往常常是这样,每天断续地睡眠,已经习以为常。
去浴室里简单地洗了把脸,他拿起车钥匙带她出去,江鹊不肯,要带他去吃早餐,好在镇中心也就一丁点大,附近走不远就有不少早餐店。
豆腐脑,油条,小笼包。
江鹊给他点了一份,店很小,抽了张纸巾,将桌椅擦了擦。
沈清徽并没有一点不适,他眸中温和,看穿她的心绪,他止住她的动作。
“不用把我想的这么娇贵。我也来过这种地方。”
春新镇的豆腐在当地有些名气,不同于市面上的做法,这里的豆腐更硬实,更有豆腐的鲜味,是典型的北方咸口吃法,红萝卜丁咸菜,咸口卤水,韭花酱,还有自选的辣椒油与香菜香葱。
大概是小镇上八百年也不见他这样气质的人,卖豆腐脑的老板娘多看了几眼,看旁边的小姑娘有点眼熟,有点不确定,拉了老板窃窃私语了几句。
沈清徽问她吃过早饭没,江鹊点点头,说在家吃了。
沈清徽开车带她去医院,人生地不熟,但有GPS导航。
天明亮起来,江鹊坐在副驾驶上,拨弄着手机——犹豫着,什么时候再打几通电话。
一切都是未知,但好在有他在身边,别有了一点心安。
去到医院,直接去拿了检查结果,然后去医生办公室。
医生拿着片子看了看,摇摇头,指着上面某处跟江鹊说了很多,江鹊听的茫然,医生询问症状,又看了看年龄,最终叹气说,“年龄太大了,手术耐受性不好,这个出血的血块在神经附近,还是建议保守治疗,看看血块会不会消散。”
“真的不能手术吗?”江鹊的心被揪紧,怎么都没想到是脑出血。
“不太建议,年纪太大了,风险很高,”医生的话也没有说的很绝对,“这样吧,你们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手术也是可以,只是风险很高,可以评估一下。”
江鹊点点头,外面还有别的病患就诊,江鹊只能先走。
沈清徽是静默地跟在她身边。
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沈清徽去买了瓶水,同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长长的老旧的走廊。
沈清徽不能对她说什么宽慰的话,将瓶盖拧开,把水递给她。
江鹊喝了一口,她明白难过没有用,沉默了好一会,说,“沈先生,保守治疗或者手术,我是不是要跟家人商量一下?”
“可以。”她才二十岁,做不了这样重大的决定。
“好。”
江鹊吸了口气,心里盘算了一下,回去之后给舅舅和陈盼打电话。
沈清徽开车送江鹊回去,江鹊想了一路。
旷野的水泥路,两旁茂密的玉米地,看起来是无人开采的村庄,但山清水秀,玉米地旁一条小溪,澄澈的见底。
是沈清徽第一次到江鹊长大的地方。
江鹊的外婆在村里辈分高,况且这个村里人就很少,一早就有邻居家婶婶和村长家的人都来看着。
沈清徽自知接不上什么话,将车停在门口,说在外面等她。
江鹊点点头,跟他说自己去打电话,但让他进到院子,外婆家也没有茶叶,实在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东西。
沈清徽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先去照顾外婆。
江鹊小跑着进去,外婆还在昏睡,村长在床边,小声跟江鹊说外婆醒了一次,喝了几口水。
“怎么样,是什么病?”
“医生说脑出血,手术或者保守治疗,我今天再打电话问问。”
“二奶奶这把年纪了……”村长为难。
“可她是我外婆。”江鹊摇摇头,心里明白村长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外婆病了,外婆也养育了舅舅他们,他们总不能漠不关己。”
“要是钱不够,你和叔说,村里给你筹筹,”村长是个很矮小的老头,他咳嗽了一声说,“快秋收了,村里卖玉米和苹果,各家各户还有点钱。”
江鹊摇摇头,深知那都是血汗钱,“我先打电话问问。”
“行。”
村长出去,留给江鹊空间。
江鹊坐在床边,小心叫了外婆一声,外婆合着眼睛,脸上有很多皱纹,总觉得,这两天的昏睡,让外婆苍老了很多。
那天还在村口接自己的老人,才短短两天,就躺在床上枯槁。
江鹊给大舅打电话的时候,又是秘书转接。
她很忐忑,电话那端久久不出声。
“大舅,我是江鹊,外婆病了,希望您能回来看看,”江鹊握着手机,才二十的小姑娘,被逼迫着扛起事情,“您别忘了,是外婆把您供上大学的。”
那边的中年男人只听了几句,静默了好一会,哑然开口,“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再跟你说吧。”
照旧给二舅打,那边人口气冲:你丫打错了吧?谁啊?
姨妈陈菁呢?
——哦,鹊鹊啊?不行我这太远了,我买不到车票回去,你和你妈说,问问你妈怎么说。
陈盼接了电话,先质问一通,“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现在医院都是坑钱的,你外婆就是老了身体不好,医院感冒都能跟你说成绝症,我这边忙不开,晚点我打个电话问问。”
其实也没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江鹊头一次对陈盼的态度反感起来。
陈盼让她赶紧回淮川,你放假不找个兼职往春新跑什么?有空不能多赚点钱?
“陈盼,这是我外婆,也是你妈。”
江鹊强忍着眼泪和气愤,忍气吞声惯了,头一次叫陈盼的大名。
陈盼一愣,大概也是在上班,低骂了一句,说先忙了。
江鹊眼泪滚出来,砸在床褥上。
外婆的手动了动,江鹊赶紧擦泪,握住外婆的手,低声说,“外婆,你等等,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治病。”
“又不碍事,”外婆的声音很轻,她睁开眼,头晕头痛,眼神有点涣散,“外婆就是老了,不经事了,你别给他们打电话了,都忙的。”
江鹊摇头,不许外婆这么说。
外婆只是躺在床上,一间老房子,老式的木床,墙上挂着一个大相框,里面放着好多照片——
大部分是江鹊小时候的照片,画质很老旧了,是镇上的照相馆照的,一张照片五块钱,红底,抱着一束假花。
每年外婆都会带着她去照一张。
穿着外婆做的裙子、掉了两颗门牙、剪了留长的头发。
江鹊看到外婆的视线,往墙上看去。
外婆和外公连一张合照都没有,还是前几年村里办低保户,给外公外婆各自照了一张红底证件照。
村长洗出来给他们,外婆就挂在墙上,照片上的外公外婆脸上有着沟壑,满脸皱纹,但耐不住亲切,尤其是外婆笑着,很慈祥,很有气质。
记得那天外婆外公还说,跟了外公一辈子,连个合照都没有,这两张照片放一起还挺好看。
外公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很能吃苦,在江鹊小时候,外公五六十多岁还包了一片山,外公一大早就去山上,傍晚才回来,外公种的桃子很甜,在村里很有名气。
回回收桃的时候,都把最大最红的带回来。
江鹊攥着外婆的手,也不知道外婆在想什么-
外面,村长走出,看到外面一辆越野车,一个身姿颀长优越的男人倚靠着车子。
村里根本没见过这样的车,村长穿着深蓝的棉布衬衫和裤子,水洗的很旧,村里人都热情好客,先询问他是哪位?
“江鹊的朋友。”
是怕他这样的年龄,给她惹了非议。
“哦哦,来看江鹊外婆。”老人邀他去家里坐坐喝杯茶,沈清徽婉拒了,怕江鹊一会出来看不到自己。
村长回去,泡了壶茶端着出来给他,让他去院子里的葡萄树下坐着。
江鹊外婆家的院子很干净,葡萄架子郁郁葱葱。
“没有儿女过来看看吗?”
沈清徽犹豫片刻,问村长,往前看,房门没关,纱帘里,只能看到江鹊坐在老人的床边。
“二奶奶是个苦命人,江鹊也不容易,”村长同他说,“二奶奶年轻的时候是镇上秦家的千金小姐,在我们十里八乡都很有名的漂亮,后来二十岁嫁给了市里当|官的,结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就结婚十来年后吧,离了婚,听说是对方嫌弃二奶奶没学历文化,跟一个读了大学的女人在一起了,二奶奶带着俩半大儿子回咱们春新镇……”
“……”
“但是这十来年过去,打仗,二奶奶家早就没了,二奶奶带着俩外姓的儿子,祖上留了块地,二奶奶种花生做小工糊口,那年代离了婚的女人没人要,二爷爷是村里出名的光棍,没爹娘,自己守着个破房子,穷的冬天睡稻草里,但是人能吃苦耐劳,俩人教媒人撺掇着在一起了。”
“也是二奶奶和二爷爷养活了这俩儿子,二奶奶通透,觉得儿子得上学,但是家里也就刚刚能糊口,供俩小子上学供不起的,说来也巧了,那当官的后娶的老婆不能生孩子,回来找过二奶奶,说把儿子接回去,让儿子上大学……二奶奶和二爷爷觉得,儿子跟在自个儿身边也就是个种地的,去集上给俩儿子裁了布做了新衣服,让那俩儿子去了市里。”
“那俩儿子到现在记恨着二奶奶,估计是那三儿怕儿子不给她养老,说你娘把你们卖了。这些年就回来过一次,给了二奶奶一笔钱,说划清关系。二奶奶不肯要钱,到现在钱还在我这放着,就五千块钱。”
“二奶奶和二爷爷还有俩闺女,嫁的远,江鹊的妈是老幺,也是个辛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