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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况下,入职一个公司第一天就是领工牌、开系统权限和基础入职培训这些杂事,不会立马就让你火急火燎地投入工作,一来你不会,二来也没人能放下手里的活儿手把手教你。
作为一个已经在职场摸爬滚打有些年头的老鸟,叶晚意深知,和自己的带教师傅搞好关系极为重要,因为这个人即使没那么大能耐和权限助你一臂之力,但是让你在7天磨合期内格格不入到处碰壁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小周这个男生的面向,看着就一脸人畜无害的书生模样,刚毕业没多久,比自己还小几岁,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穿着运动款的卫衣,叶晚意觉得,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怎么就让我做带教师傅了啊……为啥是我啊?这儿有那么多厉害的前辈呢。”小周接到许淮远这个指令的时候,哭笑不得,他对叶晚意说,“我也就比你早进来3个月哎。我还一堆不懂的没上手呢。”
“早3个月也算是前辈了,小周师傅请多多指教。”叶晚意笑容甜美,姿态谦卑,“我之前虽然专业是这个,但是毕业之后都没有从事这一行。”
“指教不敢当啦,你反正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来问我。比如食堂饭卡在哪充,系统怎么用之类的。我们这个部门吧,大家都挺忙的,有时候不是给你摆脸色,就是时间紧任务重总加班还总被骂,所以显得冷漠了些……其实大家心都挺好的。”小周说。
“好嘞。”叶晚意开门见山,“老许说我第一个任务是去外交部的B大宣讲会采访,回来写一篇稿子,要求点击率不低于同期,小周师傅,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一下之前的数据,和平台情况。还有就是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发布的,有没有流程介绍。”
“哦,那个啊,我一会儿发你,本来B大那个应该是我做的,但是我还有几篇稿子欠着,这下你来了也能分担一些。”说着,小周还拿出手机,推了个联系人给叶晚意,“这是外交部那边的对接人,你加她一下全权跟进吧。”
“嗯嗯,谢谢小周师傅。”
“太客气啦。”
叶晚意点了添加,竟然不需要验证直接就跳出了对话框。上一条信息还是对方发过来的名字:宋雪。她不禁感叹,世界真是有些小,上次还在外交部宿舍碰见过这个女生,就住他们楼下。没想到现在对接人就是她。
中午在麒麟食堂,叶晚意和姜凝顺利进行会师,两人一边干饭一边交流情报,当然叶晚意主要闷头吃饭,叭叭叭地一直讲不停的是姜凝。就好像大学的时候一样,姜凝总是知道各种小道消息,从期末考试范围到最新情侣八卦……
“你也没比我早来几天吧,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八卦和一手消息?我们部门那边安静如鸡啊,根本没人说这些。”叶晚意不解。
“我以前可是干娱乐圈板块的,娱记你以为没两把刷子能混得下去啊。再说了,到一个地方,熟悉环境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工作也不急在这一时,要是什么事儿都不闻不问的,哪天踩了雷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姜凝甩了甩头发,“不过姑奶奶现在是体育版块新人了,而且被分到了热门项目。”
“什么项目?”
“足球。”
叶晚意差点笑得把饭喷出去:“足球?热门是热门,姑且不说你专业知识怎么样,就咱们国内足球这个行情……似乎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姜凝咳咳两声,严肃起来纠正道:“这你就不懂了,有人愿意骂总比没人关注强,真要是被分到冰球那种才要去哭呢。足球哪一次比赛不上热搜?球员吃个饭泡个吧也能写他个几篇通稿了好嘛,还不愁没人看没人评论。”
也是,黑红也是红。如果没人关注,点击率可怎么办呢。叶晚意不禁有些担心,她要写的这篇稿子要话题度没话题度,受众群体还少,关键是也不准用视频和音频,纯文字的采编稿这年头还有多少人看啊。
“听说那个法语频道的主播岗位水很深,你选不上,也正常。”姜凝宽慰好友。
“嗯,听说内定好了。”
“你都知道啦?”
“我就知道一点点,还是面完试许淮远跟我讲的。”
“你们部门许淮远,在麒麟可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脾气古怪,六亲不认,大小栏目节目频道的生杀大权都捏在他手里。”
“确实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内定人选就是他推的。”姜凝放低音量,“听麒麟的老人说他之前干的事儿,都是把广告事业部塞进来的各种关系户折磨到受不了自己走人,这回竟然屈尊降贵为一个新人开了金口呢。更离奇的是,人事那边说,一直跟他不对付的广告事业部负责人,竟然没出来唱反调,反而还坚决要求人事就用那个新人。两波对立势力意见空前一致,你说这是何方神圣大小姐才有的面子?”
叶晚意对那个人是谁不感兴趣,倒是奇怪,为什么这两个部门就水火不容了,她问:“这两个部门负责人之间有过节?”
“不是啦,我们上学那会儿大家不都被教育媒体人都该有新闻理想、初心与担当嘛。”姜凝表示,“自古以来,文人嘛,都有点清高的那个劲。但是现在行情不同了,广告商是金主爸爸,没有他们投钱,你节目创意再好,也没钱做啊。广告事业部的人出去当孙子陪酒辛辛苦苦拉赞助投资广告,自然觉得他们自己是养活别的部门的爸爸,高人一等。但是传统部门这边不待见他们啊,他们觉得那群人不懂新闻不懂媒体,只会吃喝玩乐骗客户,所以互相看不顺眼,摩擦不断。这些年他们广告事业负责人一直向大老板提出改制,要让许淮远那边的人也背点广告指标,让他们体会下工作的不容易。”
叶晚意皱了皱眉:“这不合适吧,记者去拉广告?各司其职不是挺好的嘛。”
“其实好多新公司就是这么要求的,整体行业不好,当然就要改革。只不过麒麟还没改。现在这社会,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正常不正常,都是屁股决定脑袋。真要是和KPI挂钩,该出去拉广告还是得拉呀。实习生最惨了,哪缺人往哪安排,有时候别的部门也能使唤你,真要是定一个拉广告的转正考核,可就惨了。”
“老许那种人……”叶晚意摇头,“不像是能拉到广告的人,本来就是各人性格不同嘛,他就长着一副铁面无私宁死不屈的脸。而且有的人天生就不擅长干这事儿,比如我。我感觉改制不靠谱。”
“反正许淮远也不是吃素的,他也没少给广告事业部添乱。节目如果特别烂,人家金主爸爸的广告达不到投放效果预期,也是会翻脸的,一翻脸倒霉的还不是广告事业部。所以这俩部门总撕,但是彼此又干不掉对方。”
“这属实属于互相拿捏,极限掰扯了。”
“所以就更加让人好奇,这回这个天降紫微星到底是谁啊,能得到两拨势力垂青。”
“到时候,看谁选上不就知道了。有时候,关系户实力也不差的,只是人家有人保驾护航,实力加关系,等于上了双重保险。”叶晚意看着自己工牌上的照片和实习生三个字,不禁有些怅惘,感慨地问,“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做自己想做的节目啊。”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咱俩先挺过实习期。”
“嗯。你之前有行业经验,问题不大,我这……哎,不好说。”
“安啦安啦。”
“可能在Y市待久了,安逸惯了,再到北京来闯,总觉得心里没底。”
……
吃完饭,叶晚意买了杯咖啡,带回去孝敬她的小周师傅,点击率的事情她还需要再跟他好好探讨探讨,另外就是,她需要快速熟悉部门其他的人。
“像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报告的价值吗?据我所知,这种也就是外交部去高校宣讲,想让更多的学子报考他们部门而已,根本没什么宣传点和爆点啊,普通人也不会怎么关注,点击率怎么上去?”叶晚意拿着咖啡,虚心请教小周。
小周听叶晚意一口一个小周师傅的叫自己,又是买咖啡给自己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关键性格这么好不说,长得还那么好看,这会儿她拿着本子过来问了好几个问题,一边问有时候还一边记录,靠得有些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衣服香味,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口干舌燥,所以都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其实你不用这么在意点击率的,文章写好了没什么大错就行。”小周喝着咖啡,压了压,耐心解释道,“麒麟有一些栏目发的东西就是没什么人看的,但是又不得不发,就是一个宣传口径。你想啊,和咱们一起去的还有总台呢,官方活动嘛,总是要去一下的,到时候稿子出来一宣发,这事儿就结束了。B大自己的宣传部也不过就是转载一下我们的实时新闻稿到他们官网上。”
“这样啊……”
“而且他们会给你列好采访问题框架,你可千万别想着求新求异,会被骂死的。就规规矩矩地完成工作就好了。”小周撇了撇嘴,联想到自己的血泪教训,“反正我是吃过这个亏的,所以提醒你一下。”
“嗯,多谢提醒。”
“你把最基础的事儿做好,千万别出错,到时候得到老许首肯,你就能参与新闻资源分配,那可就是各自凭真本事博版面了。这一点,咱们部门还是很公正的。每周选素材,和每天上新闻之前的点评组会,那可是刀刀见血的。”
“好!”
“那个……”小周有点支支吾吾。
叶晚意以为他还有话交代,一脸认真地听着。
“你有男朋友了吗?”小周脸有些红。
叶晚意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光秃秃的,她竟然忘记戴戒指了。
“我结婚了。”叶晚意笑容可人,不带任何杂质,也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她大大方方解释道,“没有男朋友,有老公。”
小周有点意外,不过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掩饰尴尬:“啊?我还以为是单身的小姐姐呢。还想着要是你单身,我也单身,咱俩可以试着处一处呢。”
“不是啦。已经是已婚妇女一枚了。”
“姐夫是干嘛的呀?”小周迅速切换称呼,记者刨根问底的习惯也出来了。
“外交官。”叶晚意发现自己说出口,竟然有一丝骄傲的感觉。
“哇,好厉害啊!那你这回采访更不用担心了,有啥问题找姐夫嘛,毕竟都是他们内部同事,好说话。”
叶晚意笑笑回应,没再搭话。
回到工位,叶晚意又细细端详起自己的手指来,为了避免再出现这样的误会,她决定以后都把戒指戴上,之前回Y市摘下之后她竟然忘了这一茬。
不知怎么,从戒指,她又联想到了沈星河。之前断联的8年里,她好像很少会想起这个人,就像是用橡皮擦把学生时代抹去了一样,她选择性遗忘了,然后不管做什么事情,她都能保持高度的专注并且拼进全力,闲暇时光也依旧是想着怎么实现一个接一个的目标。
但是最近,伴随着彼此身份的转变,或者说,身体的关系那样亲密之后,叶晚意惊奇地发现,她在空闲时间,经常会想起他。想他在干什么,想他会不会也会在休息的时候想起她,就是单纯的想毫无私欲和杂念的那种,想他如果被问到有关妻子的话题,会如何作答。
叶晚意摇摇头,调整思绪。她想,她不能这样,这不是一个好苗头,因为好奇和纠结就代表着被动,代表着沦陷,而她,在任何一段关系中她都想做有选择的主动一方。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已经躺在坟墓里的人竟然对从未曾有过的爱情燃起了一丝幻想,这肯定是疯了。
叶晚意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开始投入工作。
说明自己是麒麟传媒最新对接人之后,宋雪那边回复得也很快。她把之前给小周的问题清单转给了叶晚意,还发了一个活动流程和采访注意事项。
叶晚意收完这些文件,她忽然觉得,似乎不用去现场也能写出稿子,果真如小周所说,毫无发挥空间,纯当打好基本功给领导展示自己的吃苦耐劳和听话态度了。
“姐姐好巧啊。”
下班回家,叶晚意竟然在电梯口遇见了宋雪,她很热情地主动打招呼。和沈星河平日里上班时的黑白灰色系不同,宋雪的穿着打扮十分明艳,长发飘飘,明眸皓齿,神态中总是透着股青春的年轻气息,像一朵艳丽的玫瑰,花瓣上还有着清晨的露珠。
“你好呀。”叶晚意回以微笑,“没想到工作上咱们还能有交集。”
“对呀。而且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和师兄结婚的人竟然是姐姐你,上回扶你去四楼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那就是师兄的宿舍。”宋雪低头看着她的脚,“姐姐你腿好了吗?”
“好了。谢谢你关心。”叶晚意按下电梯按钮。
“师兄也是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嘴巴严得要命,平时问他关于你的事情他都不说,只说是同学。”
“是吗?”叶晚意不知道怎么回,有一搭没一搭地就着话敷衍着。
“而且这婚结的也太快了吧……”宋雪捂着嘴,凑近悄悄问,“姐姐你是不是……”她指了指肚子。
叶晚意摇头,听这话感觉有些不舒服。
“那咱们B大见,到时候活动结束一起去吃食堂,好久没吃,还有点想念那一口呢。你也好久没吃了吧?”
叶晚意踏进电梯,按了一个3一个4,坦然纠正她的误会:“我不是B大毕业的。”
“哈?师兄说是同学,我以为跟我们一样呢。不好意思啊,那到时候我们请你吃,我们部门清一色的B大校友,一定给你们媒体招待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好,谢谢。”
电梯到三楼,宋雪和叶晚意道别。
等到电梯门阖上,叶晚意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许久没有想起的失败经历,高考滑铁卢的那根刺又涌上了心头。
不过,又怎么能怨得了别人呢?怪只怪自己太无能。
不愿意提起和自己差一大截的妻子不是人之常情嘛,在家里千好万好,在外面却都有各自的社会身份和地位,天差地别。
沈星河下班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本来约好六点半去超市采购东西来着的,他晚了半小时。
“走吧,我们现在去超市。”他站在门口,没有换鞋。
“我今天有点累了,不想去了。”叶晚意在沙发上看电视,目不斜视,没有看他,“回头在网上买吧,那样更省事。”
“好吧。”沈星河这才在玄关换了拖鞋进来,“你不是说喜欢看超市排列整齐的货架,觉得能治愈强迫症?”
“不想动。”
沈星河也没强求,想着大概是上班第一天,比较累。
“你吃晚饭了么?”他轻声询问。
“吃过了。”
“我下碗面,你要不要再来一点?”
“不用了。”
气氛有些不对,说不出的低气压,沈星河自己解决晚饭的时候,叶晚意先去洗了澡。洗完出来,她面无表情,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走向了卧室,盖了被子准备睡觉。
凭借沈星河对她多年的了解,以及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力,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在生闷气。但是他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她,他毫无头绪和线索。
以前上学的时候,沈星河就惹过叶晚意一次,他也不是故意的,所以觉得没必要道歉,没想到她竟然能一个月不和他说话,每天若无其事地上课学习,把他当隐形人,冷战的本领简直是杜鲁门传人,关键是当你拉下脸去求和的时候,她竟然一点儿台阶都不给你,理由是那句困扰万千男人的烦恼:你错哪儿了。
她不像有的女生,只求一个态度,无脑哄一哄敷衍一下就行,再不济买点礼物花点钱,她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就永远是问题,心结打不开,就永远是心结。
如果不知道错在哪就盲目认错,那就是罪加一等,错上加错。
即使知道错在哪,她还要把你推得远远的,然后看你会不会一次次地再去找她。
年少轻狂的沈星河和她斗气,两个刺猬一样的人,温暖过彼此也伤害过彼此,八年没有联系的日子,是他们年少意气的结果,谁也不愿意做先低头的那个。
不过现在的沈星河已经是一个快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他在职场如鱼得水,早已学会如何处理各种棘手问题。Happywife,happylife.他现在有充足的耐心、恒心和信心,去解决妻子的问题。脸皮这种事情,在家里的时候,偶尔不要也无伤大雅。他甚至觉得之前和叶晚意提议结婚的自己是天才,因为有了这张结婚证,按照叶晚意的行事风格,她就不会忽然不告而别或者贸然提出离婚。这是属于成年人的自觉。
叶晚意躺在床上,灯也没开,眼睛虽然闭着却毫无睡意,她听见沈星河洗碗洗锅的碗碟声,再然后他去了浴室洗澡,水声也让她心绪不宁。
翻来覆去,她觉得自己简直不可理喻,她凭什么生气,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去惩罚沈星河,他做错了什么呢?就好像高考那一次,他本身就是北京人,回来考试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吗,她有什么资格跟他发火,嚷嚷着所谓公平?
然而她也不能控制自己。她忍不住想,他会发现自己在生气吗?可是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一定会觉得自己不可理喻,然后厌烦吧。
就在她各种念头在头脑里打架的时候,被子突然一动,床垫往里一陷,同款的沐浴露香味慢慢在空气中弥漫。
她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他抚着自己的腰,轻轻摩挲。后颈越来越痒,叶晚意的身体竟然已经不由自主地进行了回应。
他的信号很明显。这是夫妻之间的义务。
她忽然觉得更委屈了,原来,所谓的妻子,也不过是他工作之余用来……用来解决□□的人,只不过那一张纸赋予了这个人以合法身份。
她往床边挪了挪,想逃离他的气息,因为她抵挡不了他的挑逗。
沈星河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并且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黑暗中,两人都不说话,大有在较劲的意味。
叶晚意半个身子都快到了床边,她再挪,就要从床上掉下去了。只是黑暗中她没发现,有一只手已经提前护在了边缘。
无路可退,叶晚意索性转过身,用手抵着沈星河,负气说道:“我要睡觉。你离我远一点。”
“不行。”沈星河不仅拒绝,还毫不费力地就揽着她的腰把他往自己这边一靠。
“你这是要干嘛?”叶晚意怒了,“我不愿意!”
奈何她刚想起身,便被男人箍着了,他翻身压在她身上,悬殊的力量差距,他一只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动弹不得。
“我们谈谈。”
“你这是谈话的方式吗?”叶晚意冷声质问他。
“那你又是什么处理问题的方法?冷战?单方面宣布我死刑?”他眼神如炬,语气严肃,说话间,两人的鼻尖贴着,气息混在一起。
“我说我要睡觉,不可以吗?”叶晚意嘴硬,不承认自己在闹脾气。
“不可以。”
“你!”叶晚意无语,“你不讲理!”
“你先不讲理的。”打嘴仗,沈星河也不是吃素的。
“我什么时候不讲理了?”
“那为什么拒绝谈话?”
“有你这样用暴力手段逼迫人在谈判桌上和谈的吗?外交礼仪白学了?”
“好。”沈星河依然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两臂推举过头顶,握得更紧。他对着她的脸颊,轻轻啄了一口,“那我们换这种友好的方式。”
“什么嘛!?”叶晚意没想到他会亲自己。
她话没说完,那边便把她的嘴给堵上了,又亲了一口。
“沈星河!”叶晚意气息有些乱,依旧不忘发出警告,“我要生气了!”
“那就生气啊。有火就发出来,憋着算什么本事。”沈星河表示,“什么时候愿意好好沟通,什么时候我不亲你。你看着办。”
“你要不要脸?你是无赖吗?”
“不要脸。”沈星河回嘴,“无赖?禽兽?你还有什么词汇,洗耳恭听。”
眼看着他下一步就要往脖子那里发起攻势,叶晚意赶紧认怂,因为他和她都知道,那里是她的敏感带,他一碰,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嘴巴再硬,都会败给自己的本能。
叶晚意彻底输了,她破功了,这样不要脸的沈星河简直无敌,她玩不过他。
“谈谈谈……我们谈话解决,你先松开让我缓一缓。”
“这下老实了?”沈星河手臂一伸,打开顶灯开关,卧室瞬间明亮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叶晚意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她皱着眉头,在考虑措辞,她不想显得自己太小气或者过于无理取闹。
“有什么说什么,别打太极绕弯子。沟通的第一要义是诚实。”沈星河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直接否了她的想法。
“我不知道怎么说。”叶晚意叹气,她说不出口。这个是实话,并不是托词。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没有人是完美的,好的一面,坏的一面,阳光的,阴暗的,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活人。我们不是在玩过家家,而是要过日子的啊,你不开心你也不说,那你觉得我就能高兴了?我装作看不见每天正常上下班?你觉得可能吗?”沈星河极具耐心地在和她讲道理,引导她说出心里的话。
叶晚意低着头:“我遇见你同事了……”
“宋雪?”沈星河仅凭同事这两个字,迅速就猜出了正确信息,因为她对接媒体工作,且住的近。
“嗯。”
“她怎么?”
“不是她的问题。”叶晚意解释,“是我小肚鸡肠,你们都是B大校友,名校毕业,我一个普通一本,受了刺激。”
“嗯。”沈星河点头,“继续。”
“没了。”剩下的叶晚意不愿意说,这简直跟把人扒了公开处刑一样。
“骗鬼呢?”沈星河笃定问题关键还没讲出来,威胁道,“不老实我可严刑逼供了。”
严刑逼供……回想起刚才他所说的友好交谈方式,叶晚意已经不能直视这个词了。
“聊天的时候,她无意中说你在单位不怎么愿意提自己老婆,然后只说是同学,她误以为我也是B大毕业。”叶晚意把枕头朝沈星河一扔,“我说完了,可以睡觉了吧!”
“所以你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觉得我是嫌你丢人才避而不谈,甚至还有意无意模糊你的毕业院校?”沈星河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是是是!我就是这么一个自己没本事还小心眼的人。”叶晚意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现在认清我了?看透我了?”
“嗯。我算是看透你了。”沈星河盯着她看,并且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叶晚意不敢和他对视,她怕从他的眼里看到失望和厌恶。谈话结束了,她只想逃离。
沈星河欺身过去,不准她走。
“叶晚意,你不仅喜欢妄自菲薄,还是个喜欢逃避问题的胆小鬼和懦夫。敏感又多疑,还拒绝沟通。”沈星河停顿片刻,将她包入怀中,摸着她的头,像在轻柔抚摸一只受伤的小猫,“还喜欢逞强。”
“我看透你了,你又真的了解我吗?”沈星河叹息,“我说过,有什么问题,要跟我讲,我以人格发誓,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假话。你的问题,你所困惑的、顾虑的、不确定的,可以反反复复找我亲自确认,我不会厌烦,而不是用别人那些有心也好无心也罢的话来惩罚自己。”
叶晚意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说。
“宋雪怎么说的我不管,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从来都不是唯学历论的人,更不会因为一个人外在的毕业院校、家庭环境等等因素去轻看一个人。”
叶晚意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知道是自己错了:“对不起。”
“自己要看得起自己。”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知道你的高考输在哪里吗?”
“不知道。”
“输在心态。你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努力,为什么中考的你可以考到全市前十,因为那时候你已经提前被Y中录取,考试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最终结果,考得好考得不好都不会有影响,所以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情况下,你发挥出了自己正常的水平。高考则不同,你太想考好了,你要证明自己,你想通过这一考扬眉吐气……杂念太多,心态不稳,运气也不佳,所以你败北了,并且输得很惨,这一击,甚至让你好几年都爬不起来,也许现在,依旧是你心里的一根刺,稍稍一碰,伤口的疤就会被掀开,里面的肉还是烂的。”
“别说了好吗?我不想听。”叶晚意感觉自己弄湿了他的睡衣领子,她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忽然发现这眼泪怎么擦来擦去还是有。
“当你变得足够优秀的时候,就没有人在意你失败的过去了。”沈星河把她身子板正,“路上有坎儿,摔了,疼了,哭完还是要往前走的,而不是永远记着那个绊倒你的坎,它存在的意义,只能拦着那些不敢往终点走的人。”
叶晚意眼睛红通通的,眼角还有泪痕。
沈星河终究是舍不得,心疼地为她拨弄好额前凌乱的碎发,冰凉的薄唇,从眼角到脸颊,温柔地用数不清的吻替她擦拭着泪水。
“我真的行吗?”叶晚意真的很害怕拼尽全力后,得到的结果依然是失败,没错,她就是心态不好,她是输不起的人。
“你行的。”沈星河拍拍她的背,“不哭了,好吗?”
叶晚意点点头。二十七岁,这是她第一次在沈星河面前哭,好像也没什么丢脸的。好像也可以不那么坚强,好像也可以发一发小脾气。
“我是不是很幼稚,情商很低。”叶晚意觉得和他比起来,自己在人际交往和亲密关系这一块,简直是不及格。
“跟我比起来,确实有点。”沈星河笑着开玩笑。
叶晚意一记拳头招呼过去:“我这样说是想让你说不是。”
“好好好,不是。”沈星河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他知道,她在慢慢卸下防备,一点一点信任他。
情绪稳定过后。
“所以,现在可以睡觉了吗?”叶晚意问。
“你指的是哪种睡觉?”
“睡觉还分哪种?”叶晚意明知故问。
“当然。”
“……”叶晚意拿起被子,幽幽地看着他,“沈星河,你刚才可是欺负我来着的。”
“那叫友好沟通。”
“那……我是不是得对你进行友好回应呢?”叶晚意猛地掀起被子,往沈星河头上一蒙着,捂着他不让他动弹。
“哈哈哈哈。”叶晚意看他被自己扑倒蒙在被子里,弄了半天人也出不来,笑得不行。
“叶晚意……我发现你真的是……又菜又爱玩。”沈星河刚才故意逗她才没从被子里出来,哪知道她那么猖狂,大有“谋杀亲夫”的意思。
“喂喂喂!打住打住!停火!”一个不留神,沈星河立马反客为主进行反扑,他还挠叶晚意的痒痒肉,弄得她连连求饶,“我怕痒!”
“求饶得有个求饶的样子,你说是不是。”沈星河才不听她的,先挑衅的可是她。
叶晚意实在是扛不住了,只能投降,抛出丧权辱国条约:“睡衣!”
“嗯?”
“睡衣不是还有几套吗……我们去试……求你了,别挠我痒痒肉。”
“成交。”沈星河停手,然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过叶晚意,你好像还欠我一笔债。”
“什么?”
“高考结束那一回,你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旧账翻得是不是有点久远……”
“就说是不是你,骂没骂吧。”
“嗯,怎么?”叶晚意理直气壮,大有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气势。
“是不是得弥补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怎么弥补?”叶晚意狐疑,她觉得沈星河在憋着坏水。
“先欠着吧,等我以后想到再说。”
“你过分了吧?”
……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完早饭,一起出门去上班。沈星河开车把她送到地铁口,她下车,朝他挥挥手。
“路上慢一点。下午宣讲会见。”
“嗯。”他目送她下地铁口,直到看不到人影,才发动车子驶离。
叶晚意坐上地铁,她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觉得心里暖暖的。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觉得自己运气好过,但是这一回,她想,是不是老天开始眷顾她这个命苦的孩子了呢?
从未觉得这样有力量。那是她失去了很久的,可以战胜失败的勇气。
【妈,等过段时间工作稳定下来,我带他回去见您。有一些事情,我会当面跟您解释清楚。】叶晚意编辑完微信消息,想着,也许是时候该向妈妈坦白了。因为,她不想再把这枚戒指摘下来,藏着掖着,她想一直光明正大地戴着,收获家人的祝福。
只是,叶晚意没想到的是,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把她和沈星河的这层关系告诉了妈妈,但是,告诉的信息却是完全错误的,那人知道沈星河已婚这点不假,但是,却不知道他的领证对象是叶晚意,导致全家人都以为叶晚意是插入人家婚姻关系的小三,还被渣男傻乎乎地骗到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