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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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葶忙将陆煦恒从陆九霄手中抱回来,陆煦恒的小手立马就抱紧了阿娘的脖颈,惊魂未定地抽噎了两声。

“你干嘛呀!”她拍着小儿子的背脊,皱眉看着那个始作俑者。

陆九霄轻飘飘睨了她一眼,“他咬我。”

男人将手递到她面前。

沈时葶一瞧,还真是,两个深深的小牙印。

她迟疑道:“你是不是又惹他了?”

说罢,沈时葶四下一扫,果然见陆煦恒的小马木雕被可怜兮兮地丢在角落。

陆少夫人无语凝噎地顿了一下,陆九霄低头碰了碰鼻梁。

沈时葶将木雕递给陆煦恒,他便安安静静地靠在自家阿娘肩头摆弄木雕上的机关。

说起来,陆煦恒大抵是继承了他阿娘的安静性子,贺凛给他做了这么个木雕,他能不吵不闹玩一天。

唯一就是,太安静了。

陆九霄这人又比较欠,陆煦恒越不搭理他,他越是要找点存在感。

不是在陆煦恒发呆时扯他一下,就是在他玩得正开心时抢了他的木雕。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这时候陆九霄若还要去碰他,那定会遭到反噬。

久而久之,陆煦恒对阿娘自是亲一些。

一炷香后,沈时葶将陆煦恒哄睡,抱给了嬷嬷。

眼下已是三月,和煦的春日便要过去,烈日当空,很是燥热。

沈时葶出门一趟,紧跟着又哄了哄被陆九霄惹哭的陆煦恒,立即便叫桃因备了温水。

她一边解着衣裳一边往铜镜前去,朝神色恹恹的陆九霄道:“你说你没事,老是欺负他作甚,他才三岁。”

陆九霄无声掀了掀眸,同样是三岁,孟景恒家的小丫头便很是可人。

前几日孟景恒开了坛好酒,陆九霄赏脸上门饮了两杯,就见孟家小女抱着孟景恒的脖颈,那几声“阿爹阿爹”叫的,让陆九霄暗暗羡慕到一时忘了自己也是有个儿子的人。

回府再瞧见陆煦恒那张宠辱不惊的小脸……

陆世子很是失落。

思此,前几日那隐隐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沈时葶抱着换洗的衣裳,一转身撞上了男人硬邦邦的胸膛。

她揉着鼻尖,眼冒泪花地横了他一眼。

陆九霄眼底含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揽过她的腰,指腹一下下摩挲着,低低唤了声夫人。

这种口吻,沈时葶很清楚是什么意思。

她忙去推男人的小臂,往半开的屋门处瞧了一眼,嘟囔道:“你作甚,白日呢,我未时还约了菀菀呢。”

陆九霄“嗯”了声,去解她前襟的蓝色带子,敷衍地问:“去何处?”

“做衣裳……”她的小衣已然被剥落。

陆九霄将她堵在铜镜前,去碰她圆圆的肚脐,哑着声音道:“明日再去,我好容易休沐,你不陪我?”

沈时葶哑然无声,被他抱到了妆台上,臋上一凉,她“嘶”了一声,挣扎无果,只好放弃,踢着他的膝盖道:“关门。”

于是屋门阖上,幔帐落下。

事后,沈时葶枕着男人臂膀侧卧在榻上。

陆九霄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她身前的莓果,看着姑娘舒坦地神情,陆九霄很不厚道地笑了她两声。

推拒来推拒去,她还不是也想要的?

沈时葶横在他身上的手掐了他一下。

不过,她倏地正经道:“对了,夫君。近来江南不是旱灾么,许多流民涌入京都,好些都带着病,朝廷派了人施粥,可没人给瞧病,若是病传开了,也不大好。”

陆九霄手上动作停了一瞬,认同地点点头。

沈时葶拂开他的指尖,趴着仰头道:“你那间药肆,我能用来施药吗?”

她说的是很早之前陆九霄给她放了一室医书的那间药肆。

男人思忖了一瞬,点下头道:“我派两个人过去帮把手。”

闻言,沈时葶笑着亲了亲他的下颔,遂低头掰着手指头算药量。

两个人各有心思地沉默了一阵。

倏地,陆九霄搭上她的脊背,道:“夫人,我们再要个女儿吧。”

话落,沈时葶掰错了个指头。

她愣了愣,惊讶地去看陆九霄。

“你怎么突然想……”

“嗯。”陆九霄言简意赅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沈时葶默了默,其实这事她也不是没想过。但去岁这时她与陆九霄提过一回,那时候他呢,还抱着陆煦恒爱不释手,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怎么一年过去,这人就变了?

陆九霄引诱她道:“你不是也想要吗?”

“可是……”沈时葶咬唇想想,最后红着脸朝男人点了下头。

陆九霄握住她的胳膊将人提了上来,“那抓紧。”他说着便分开了她。

“你急什么。”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陆九霄挑起眼尾,“杏月出生的姑娘脾气温顺可人。”

杏月是二月,眼下已将近四月,那确实是得抓紧……——

五月十三,在陆九霄努力耕耘之下,沈时葶捂着唇呕了一声。

郎中来瞧过,毫无疑问地,沈时葶又怀上了。

袁氏高兴地合不拢嘴,与岑氏携手来到松苑,二人围着沈时葶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的话。

再回去贺家时,岑氏斜了一眼贺凛,“你妹妹有喜了,第二个。”

贺凛装傻地应了声,以公务繁忙为由匆匆离开。

夜里,陆九霄回了府。

他照常在沐浴过后环住了夫人纤细的腰肢,沈时葶缩了缩脖颈,抵住他俯身下来的唇,“今日不行。”

说罢,她又说:“往后几个月都不行。”

闻言,陆九霄愣了一下,低头去看她平坦的小腹。

他屈指碰了一下,略有期待道:“有了?”

沈时葶眼底含笑,朝他点了点头。

男人眉眼舒展,嘴角高高扬起,亲了亲她的眉心——

在沈时葶孕中第七个月时,京都发生了件人尽皆知的大事。

骊国蒸蒸日上的实力,让不少比邻的大国有了示好的意思。

十一月中旬,东南邻国,上垚使臣来访。

上垚并非小国,无论是财还是兵,都可谓是上乘。此次主动示好,赵淮瑨很是看重,特命陆九霄与贺凛二人亲自行接待使臣之事。

然,这事妙就秒在,无人知晓上垚的使臣行队中,还藏着个上垚尊贵的四公主,伽箬公主。

饶是揭开箱子的那一刻,使臣自己也惊呆了。

可来都来了,还能给她撵回去不成?

于是,接待公主的差事落在了贺凛这个无家无室的人身上,惹得朝中那些个年纪尚轻又未娶妻之人垂涎眼红,那些个心怀鬼胎之人,日日对着公主卖弄风骚。

可这些都是无用的。

十二月初三,陆九霄从军营回府。

含平巷的贺府大门前,站着个异域打扮的女子,毫无疑问,正是上垚四公主。

伽箬公主挥手朝陆九霄打了个招呼,用十分不地道的骊国话道:“我找贺大人。”

陆九霄点了点头,推开侯府大门时,侧身道:“后门有面墙比较矮,能翻。”

公主似是反应了一下,随后高高兴兴朝他道了谢。

回到松苑,陆九霄满手玫瑰油,给自家夫人涂背时提了此事,沈时葶猛地回过身,又惊又喜,“传言都是真的?”

陆九霄看着她扭过来的身子,眉心突突跳了两下,扶着她的肚子坐好,这才点了点头。

那位上垚公主,骊国话都说不利索,追起人来的架势,却让陆九霄很是钦佩。

夜里,沈时葶睡不着了。

她晃着陆九霄的小臂道,“你再给我说说嘛。”

陆九霄一个深吻将她嘴给堵上了,“你睡不睡,不睡帮帮我。”

这话一落,沈时葶立马没了声,悻悻然将自己两只手背到了身后——

翌日,秦义将一张调令递到陆九霄面前,“主子,兵部那头拦了咱们前去调军械的人,说是,贺大人没准。”

陆九霄皱眉,“理由。”

秦义挠头,很是费解道:“贺大人说,您这份调令字迹不清,让您重写。”

陆九霄:“……”

他漠然抬脸,他又几时得罪他了?

蓦地,男人眉梢轻提。

昨儿他给公主指了那面墙。

思此,陆九霄嘴角微抽。

冬日晚风凛冽,薄雾浓云,不见星月。

陆九霄抓着那份调令叩了贺府大门,直奔西厢房。

门一推,却扑了个空。

檐下,陈暮与陈旭二人正缩着脖颈蹲在廊柱旁。

陆九霄眉心微蹙,“你们大人呢?”

陈旭指尖朝上指了指。

陆九霄顺势仰头,就见一抹玄色身影坐在屋檐之上,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酒杯,整个人都快与冬日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陆九霄顿了一下,“他经常这么喝?”

陈旭稍停片刻,“闲来无事时……”

从前的贺凛很克制,绝不放任自己这样饮酒,也没有闲暇许他放任。

可自打宁熙帝登基后,像是扛了多年的重担陡然间卸下,原该是件喜事,可这份喜,也只在贺凛眉梢停留过一瞬,之后是更深的清冷。

檐上的瓦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贺凛稍稍偏了头,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远处的树影中。

陆九霄将调令丢到他面前,拿过他的酒壶道:“不就一面墙,至于吗。”

贺凛低头笑了两声。

长久的沉默后,贺凛倏地道:“你有几年没上过这了?”

陆九霄瞥了他一眼,“你喝了多少,我一会儿可不扛你下去。”

贺凛似是喝得有些醉了,眼神迷离地望向松苑的方向,他拍了拍陆九霄的肩,“不过我知道,你一直坐在那。”

他指向松苑的屋顶。

陆九霄微怔。

贺凛低头笑笑,“你在那一坐坐一宿……但其实,我比你们都想他。”

他记得那年,明里暗里,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是个孬种,为了都督一职,半句话都不为自家兄长辩护。

就连陆九霄,也曾拽着他的衣领质问过他,而后两人不欢而散。此后五年,如鲠在喉。

可他有口难辩,又要如何说他志不在武呢?

万和二十年,他本该信誓旦旦去参加那年的科考……

他原该有个光明坦荡的仕途。

“噹”地一声,酒盏从屋檐上滚落,陆九霄肩头一沉,听他喃喃道:“大哥在就好了……”

夜风沁骨的寒冷,陆九霄一言不发地坐了许久,直至肩头发麻,他才将贺凛给拽了起来。

正推开屋门时,他脚下一顿,余光瞥见墙面处一抹雪蓝色身影,正扒着墙缓缓落地。

她转过头时,陆九霄忽然有一种同道中人的感慨。

他心下哂笑一声,将贺凛丢了过去,“正好,殿下捡便宜了。”

伽箬手忙脚乱地扶住烂醉的人,显然不明白“捡便宜”翻译成上垚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很是高兴——

次年二月,沈时葶到了临盆期,阖府上下都围着她打转,就连稳婆,都比第一回时多备了一个。

陆煦恒日日听丫鬟婆子们忧心忡忡,四岁大的人日日围在沈时葶脚边,还要对着她鼓当当的肚皮,拆解贺凛新赠他的九连环。

他似是很怕阿娘肚子里的这个妹妹不聪明。

在陆九霄的日日洗脑之下,不仅是陆煦恒,就连沈时葶也信了肚子里这个是个女儿。

某日,陆煦恒孜孜不倦地拆解着九连环时,沈时葶的肚皮跳了一下,紧接而来的,是一阵一阵的疼痛。

她深呼吸,扶着桌角起身道:“恒儿,去给阿娘叫桃因来。”

陆煦恒看了她一眼,掉头就往外跑。

二月十六日夜,亥时,侯府松苑响起一道呱呱坠地的啼哭声。

陆九霄从稳婆手中接过她时,便想好了名字。

陆隋珠。

隋珠二字,足以窥其之珍贵。

陆九霄抱着小女儿,身前凑着个要看妹妹的小儿子,他侧身去牵了牵沈时葶的手。

陆九霄忽然觉得,好像遇见她之后,他的每一步都在向光走。

从最初诊出他的病况,到一儿一女……

像是冥冥之中的牵引,让所有因,所有果,都扭转成本该的模样。

沈时葶摸了摸脸,“你看着我笑甚?”

“笑我运气好。”

陆九霄的唇角张扬地翘起——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三年弹指之间。

正如陆九霄不知打哪道听途说的那样,杏月出身的陆隋珠是个乖巧可人的性子,简直与沈时葶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她会用自己那软乎乎小手抱着陆九霄的脖颈,糯糯地喊他阿爹,这一声声阿爹,喊得陆九霄心都化了。

而与此同时,陆煦恒总算能心无旁骛地努力开发自己的智力,再不受人干扰。

阳春三月,万物生长,春光明媚。

沈时葶捧着果盘推开书房的门,书案一侧,陆煦恒正心平气和地念着书,另一边,陆九霄抱着陆隋珠,手把手教她拿笔。

他写了两个字给陆隋珠临摹,就听小女儿拍着小手捧场道:“阿爹棒!阿爹好厉害!”

陆九霄很受用地含笑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

沈时葶过去一瞧,那宣纸上赫然躺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她窒了一下,忽然有些担心隋珠往后的书法……

于是她赶忙将果盘递过去,抱起陆隋珠道:“累了吧,让嬷嬷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陆隋珠听话地应了声好。

很快,陆煦恒也陪着妹妹去午睡,书房一时只剩她与陆九霄二人。

沈时葶走至橱柜前,徘徊了半响,“夫君,那面夜明镜去哪了?”

陆九霄走过来,“怎么了?”

“过几日阿嫂生辰,我先将礼备好。”

陆九霄不走心地挑了下眼尾,“她的礼,还用备吗?”

伽箬嫁到骊国两年,一句话她听一半,这一半里又只能明白一半,可谓是万事不通。

于是她的生辰礼,成了最好敷衍的那个,只要赠她骊国书籍即可。

提到此事,沈时葶便顿了一下,“你可能不知,她现下骊国话说的比我都好……”

说罢,她眼尖地瞧见最上层搁着的镜子,忙推了推陆九霄,“你帮我拿一下。”

男人不为所动。

沈时葶狐疑地喊他,“夫君,你帮我拿一下。”

陆九霄瞥了眼那面橱柜,倚在墙上,抬了抬眼尾道:“不拿,你求我。”

四目相望中,望着陆九霄那副矜贵傲慢又蔫坏的神情,沈时葶莫名红了脸。

她握紧拳头砸了砸他的肩颈,瞪他道:“你拿不拿……”

陆九霄笑着握住她的手腕,“拿,给你拿。”

话虽如此,他却是将她抱了起来,沈时葶“誒”地一声惊呼,拍着他的肩颈,“陆九霄!你,你快放我下来……”

男人低低笑着,恍若未闻。

此时的松苑,确实满庭芳华,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