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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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四下俱静,连时时呼号的风也识时务一般停歇了肆虐的动作。

松珩目眦欲裂,他喘着粗气,良好的教养,身居高位后无师自通学会的波澜不惊,通通抵不过此时胸膛中逆流的血液。

他无法想象,薛妤身边留着这样明昭昭对她图谋不轨的人,日后会发展成怎样的情形。

眼前之人,顶着一张欺骗性极强的脸,日日说着顺从的花言巧语。

更令人难以放心的是,她还如此看重他。

松珩死死咬着牙,从齿缝中憋出一句:“你放肆。”

溯侑看着他,像看着一头陷入捕兽网中无能挣扎的野兽。他无谓地动了动手腕,剑尖如吞吐的寒芒,凛厉地抵在松珩的颈侧,压出一条十分屈辱的红血线,他侧首,轻声问:“你敢吗?”

松珩呼吸微微一滞。

他不敢。

他确实不敢。

且不说薛妤现在信不信他,即便是信,他也摸不准薛妤对这件事,这个人的态度。

正如路承沢所说,身为邺都未来的女皇,她有太多选择了,但凡有一些迟疑,犹豫,不论是对溯侑的脸,还是对他如今的实力,办事的能力,她都能在身边给他留个位置。

他不能挑破这张窗户纸。

因此,溯侑心知肚明,有恃无恐。

松珩指甲几乎陷入肉里,他看着溯侑招摇到极点的五官,冷然道:“痴心妄想,你凭什么?”

前世,不论他爬得多高,看得多远,与薛妤站在一起时,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不般配。

那种情感一日比一日深重,将人困得鲜血横流,又不得其法,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后来,薛妤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自己不清楚。

她冷得像冰,他连牵一下她的手都需要莫大的勇气。这段感情中,他小心翼翼,时时处于劣势。

可独占的话,一只妖鬼却能轻而易举说出口。

他凭什么。

溯侑收剑而立,居高临下,将他的狼狈和怒气尽收眼底,闻言,稍稍倾下身,薄唇微动,阴鸷横生:“凭今时今日,她的指挥使是我,身边站着的是我,嘴里的十九,喊的也是我。”

若说前两句,松珩尚能自我欺骗地安慰自己,那“十九”二字,便仿佛是把刀子,正正插在他的心上。

前世,那一千年。

即便是他牺牲自己,替她保住三千邺都原住民后再次醒来,她动容,罕见的柔和了神情,轻声和他说感谢时,叫的也是松珩。

细想起来,她从未给他过那样特殊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偏爱。

一次也没有。

这才是真正令他失控,理智不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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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办事效率极快,裘桐的吩咐传下去,不过两日,在第三日太阳升起时,便有了消息。

裘桐才下早朝,听了白诉的回禀,目光微凛,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大了点,天子冕旒随之晃动,一路发出清脆而有旋律的碰撞声。

派出去的人早早就在御书房里等着。

裘桐绕过屏风,白诉提前掀起珠帘,里面候着的两三人见到那熟悉而亮眼的明黄色衣角和上面张牙舞爪的金龙纹路,均目不斜视地退让到一边,恭敬作揖,掀袍跪地。

“臣等问陛下圣安。”

“都起来。”裘桐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他坐于上首,沉声问:“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这是山海城送来的信。”下首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忙不迭从衣袖中抽出一份密封的信,递到白诉手中,白诉又呈给裘桐,后者皱着眉一把揭开,抽出纸张细细往下扫视。

偌大的内殿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良久,裘桐摁着那薄薄的一层纸,想着上面写的内容,闭上眼在脑海中盘算,指腹一下接一下地落在干净的砚台上。

“你们真有本事。”不知过了多久,他喜怒不辨地开口,道:“查了两天,连人家姓名都没查出来。”

为首的那个霎时以头点地,连声道:“是臣等无能,陛下息怒。”

闻言,白诉打量了两圈裘桐阴晴不定的脸色,低声开口道:“陛下,妖都素来神秘,名姓鲜少对外人说道,九凤族怕是更如此。”

裘桐摁着跳动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半晌,又睁开眼盯着那张纸看了几眼。

“性格古怪,嚣张跋扈,唯我独尊。”他一字一字地念出这几个成语,道:“妖都大妖一惯秉性,不足为奇。”

“这只桃花妖。”裘桐点了点第二张纸上简单勾勒出的画像,问:“如何跟九凤结识的?”

“回陛下,这事跟山海城那片九凤海有关。那海原本叫粟海,取年年丰收之意,在百年前,被九凤族某个祖先圈下来当做休养之所。那只九凤在海底种了不少灵植,又设下许多禁制,身体养好后就回了妖都,自那之后,每隔几年,便有妖都来人打开禁制,从海中取出成熟的灵植,现在九凤族的那位嫡系大小姐,起先也是为这事而来。”

那人一五一十将原委道来:“二十一年前,九凤海突生雷霆,当地人叫得多了,那海便更名成了雷霆海,当时,这只九凤找到始作俑者,跟一只叫云籁的大妖达成了交易,在牵扯出山海城前城主陈剑西之事前,曾在海底住了大半年。”

“她跟那只生在九凤海不远处的桃花妖,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这些,都是从哪查的?”裘桐警惕地问。

那人如实答:“那海偏僻,住在当地的都是些普通的村民说得不明不白,许多都信口说来,胡编乱造,臣等不敢大意轻信,问的是在陈剑西身边伺候的小厮。因为弟弟陈淮南的原因,陈剑西在任期间对那海颇为关注,这才有了上面这些言论。”

这事,难就难在地方偏,不好查,道听途说,人言杂乱,难以辨别真假。

好不容易听到点靠谱的,便成了救命的稻草。

陈剑西,裘桐对这人有印象,为了他弟弟陈淮南的事,被薛妤直接削掉城主之位,到现在还被关在邺都大牢里,生死不知。

“说的倒是都能对起来。”裘桐眯了下眼,问:“这妖,什么性格,跟九凤的关系如何?”

“听说是不怎么样。”那人挺直了胸膛,不卑不亢道:“九凤跋扈,桃花妖弱小,常被驱使着干一些跑腿的事,但因为性格好,在九凤无聊的时候,也能说上两句话。”

“那真正令这九凤另眼相待的,是这个少年?”裘桐转而去看苏允的画像,他道:“这种大妖,对人族的少年另眼相待?”

“是。”那人应道:“陛下,得到的消息千真万确,这少年现在拜入的门派,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都是九凤亲自安排,拿小十万灵石大气掷出来的。”

“人族。”裘桐低低地念了两声,须臾,将那两张纸往身前一推,道:“将这一人一妖找个安全的地方关起来,桃花妖不必管,给那个少年分析厉害关系,不论他应与不应,都给这两人喂下玉青丹。”

“给朕准备个适合的身份,再挑张合适的脸,朕亲自去一趟。”

话音落下,裘桐又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开口问:“飞云端开启,这两日,那些修真门派沸腾的很,是吧?”

白诉低头,应了声是。

“想要进飞云端,唯有两种手段,要么完成过天机书任务,要么缴纳不菲的灵石。这两人,一个是身无分文,学费都靠九凤出的穷苦少年,一个是避世不出,对此无甚需求的妖族。”

裘桐往后靠了下,很快下了决断:“去,找两个只接过天机书一星任务,刚好够资格去飞云端的年轻人,秘密处理了,将卷轴夺过来准备着,届时三人相遇,就说卷轴是桃花妖杀人越货所得。”

确实,相比于头一条,一只活了数百年的桃花妖杀害两个愣头青门派少年,在九凤那样的大妖眼里,是件理所应当,完全不需要细想,怎么说都能说通的事。

吩咐完这些,裘桐站起身来,凝神看向窗外,道:“这事成与不成,龙息有没有救,全看两月之后了。”

半晌,裘桐又敲了敲桌面,沉着声音问身边的白诉:“昭王妃有孕,身体被宫中御医照看得怎样?”

“回陛下,一切如常。”白诉回:“几位太医按照古方上的方法来开的药,小王爷出生,必定康健活泼。”

“活泼就行。”裘桐将手中的墨笔丢到桌面上,开口:“龙息若是彻底无用,朕只好出此下策。”

九凤的生灵之精,能不能取到,取到后有没有用都还是未知数,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上面。

裘桐用力地摁了摁额心,他身体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更不知道会不会被薛妤抓到什么致命的把柄。

若真走到无路可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他最后的,唯一的办法,只剩金蝉脱壳,换个壳子钻到自己年纪尚小的侄子身上。

这样,又多出几十年时间来。

半日后,裘桐通过传送阵秘密抵达山海城。他换了张脸,那张脸看上去格外年轻,不论是拉长的眼尾,还是稍稍扁平的鼻头,都令人影响深刻,生不出半点怀疑真假的想法。

他手上夸张地佩戴着许多灵戒,炫耀似的展露出来,腰间佩戴着数个锦囊,锦囊上又挂着美玉,光泽交相辉映,轻而易举能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他这副模样,走在大街上,是没有人会怀疑的富贵公子,纨绔子弟。

裘桐重点去见了走在路上被中途劫持,又稀里糊涂被关在不见天日黑屋里,塞下玉青丹的苏允。

不得不说,裘桐演技十分之好,在登基前,他病秧子纨绔王爷的设定便深入人心,不止瞒过了那三个草包兄长,就连昆仑少掌门陆秦,也折在了上面。

他三言两语,将玉青丹服下的后果一一说明,看着苏允瑟缩的,脸色苍白的样子,一双眼满意地收了回来。

没过多久,他慢悠悠从座椅上起身,转了转中指上戴着的灵戒,将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推到苏允跟前,笑意现出点令人毛骨悚人的残忍之意:“你挑准时机,只要划开她的后背,用上方才教你的手势,任务就完成了。”

“飞云端啊,里面那么多危机四伏的秘境,那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隐世家族竞争者,妖都本就不受名门正派喜欢,被群起而攻之时受点伤,再正常不过,是不是?”

他拍了拍苏允愣住的脸,轻声道:“我只等你们两年,嗯?”

这件事,裘桐有九成九的把握。他摆明了用的假身份,不论是查这座院子,还是查这张脸,都查不出任何东西,可苏允和桃花妖赌得起吗?

不这么做,就只有死路一条。

飞云端开启,里面可能出现的所有险象环生的场面,都是他们绝佳的出手机会,如果能把九凤受伤的账推到圣地传人身上,那无疑是最令人期待的结果。

裘桐转身离开了院子,也挥挥手带走了所有隐匿在小院周围的暗卫。

苏允战战兢兢地提着那把宛若有千斤重的匕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重见天日的一刹那,他扭头,与同样夺门而出的桃知四目相对。

风一吹,苏允三两步走上去,拽着桃知的袖子就开始干嚎:“这都是什么人啊。”

从始至终,桃知受的盘问不多。除了有人隔空出手强迫他服下那颗丹药,只有一人进来,冷漠而机械地重复了几遍刚将他捉来时就警告过的话,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他皱着眉,拍了拍苏允的肩,问:“他们欺负你了?”

桃知说话时,不论是眉眼,还是语气,都温柔得不成样子,像是初春过后下了一场细密的桃花雨。

这种气质,十数年如一日。

苏允抬头一看,捏着那两张天机书卷轴的手抖了抖,欲哭无泪地提唇道:“他们跑我这来说一大堆,说等进了飞云端,跟九凤姐说,这卷轴是你出手杀了两个才入门的修士得来的。”

“九凤姐听到这话,见面头一句就得问我十年修仙,是不是修得脑子进水了。”

苏允又提起那把锋芒毕露的匕首,深吸一口气,拎着它抖了一下,又抖一下,道:“那人还让我带着这东西,去跟九凤姐打架。”

他咽了咽口水,像是想到了某种不堪入目的场面,十分痛苦地抹了下脸:“这些人是不是有病,缺不缺德啊。”

“我就算是死,也得选个痛苦程度最轻的吧?”苏允夸张地比了个手势,道:“让我去捅九凤啊,九凤啊,他疯了吗?”

桃知忍不住笑了下,算了算时间,安抚道:“别怕,你九凤姐神通广大,会把人揪出来的,我们两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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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妤一行人在第二日正午登上传送阵,前往珊州。

不过半个时辰的样子,灵光大作,阵法交织,腾山挪海,眼前亮起来时,他们已身处异地。

从繁闹的珊州城一路向南,翻山涉水两个时辰,一座藏在丛山峻岭间的小镇便在晚霞的绚烂光彩中隐隐约约现出轮廓。

扫过溯侑绷直的唇线,刻意隐藏但仍在一瞬间露出端倪的细微情绪,薛妤迎着霞光去打量那座小镇的轮廓,问:“到地方了?”

“是。”溯侑站在她身后,跟着望过去,神色复杂,低声道:“这就是云西镇。”

“季庭溇早上就到了,一天时间,应该已经把当年的事调查得差不多了。”薛妤捏了捏手中的灵符,道:“若是进展顺利,明天或后天,我们就可以启程回邺都。”

听到这话的沉泷之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笑道:“实在是时间紧急,真是对不住殿下和指挥使了。”

和他同行的是风商羽,他扎着潇洒的低马尾,百无聊赖地摇着一柄玉扇,很少说话,也很少观察周围的山山水,整个人呈现出一副兴致缺缺,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可架不住他气息强大,薛妤和溯侑都曾投去过一两眼的打量。

一路沉默着翻过最后一座土山坡,远远看到两个身影,及至眼前,季庭溇的身影清晰可见,薛妤方走上前,两拨人算是正式碰面。

“薛妤殿下。”季庭溇有模有样地朝薛妤抱了个不正经的拳,开口道:“您天不亮就叫我来这边,自己到得真是挺早,再过半个时辰,镇上就该点灯了。”

“查明白没有?”薛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不接前话,开门见山道:“你不会在这里站了一天吧?”

“这点事,你放心。”季庭溇摊了摊手掌,朝后看了看:“先让我认一认人,哟,这不是我们小朝年么。”

朝年面色胀红,有点痛苦地行礼,道:“见过圣子殿下。”

再往后,季庭溇视线略过沉泷之,落在一脸不悦的风商羽身上,有些诧异地收了笑,问:“你怎么在这?”

“你表演变戏法呢?”风商羽抬眼,道:“借路,你少管。”

这便是最常有的圣地传人与妖族世家碰上的场面,说是水火不容,火药味弥漫也不为过。

沉泷之生怕他们在这里打起来,赶紧朝风商羽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朝羲和这位新上任,但在这之前就早有名气的圣地传人行礼,紧接着自报家门。

“季庭溇。”薛妤多少能猜到风商羽的身份,她看着远方,拧眉道:“做正事。”

“急什么,这不还剩最后一个没认全么。”

季庭溇视线转而落到溯侑脸上,后者恍若未觉,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笑朝他行礼:“见过羲和圣子。”

行,就这张脸,就这个笑。

他知道薛妤为什么舍得跑这么远给他翻案了。

他要是个女人,他也愿意。

季庭溇朝薛妤投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才慢悠悠道:“走吧,事都给您办得差不多了,大概情况我也了解了。”

眼看那座小镇近在眼前,像一幅横铺在山水间,徐徐展开的画卷,薛妤不由得顿了下脚步,朝溯侑看了一眼。

他今天,好似格外沉默。

“你们先走。”薛妤停了脚步,长指点了点前面的云西镇,朝前颔首,道:“十九,你过来。”

一行人走远,背影融入暮色中。

薛妤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坐下,溯侑就在她跟前站着,身影如冬竹一样挺拔修长,她点了点身侧的位置,道:“坐下来说。”

等他坐下来,两人离得近,四目相对时,他眼里的各种情绪便一点一点,被薛妤看了个明白。

沉默半晌,薛妤声音柔和了点,问:“是不是紧张?”

紧张吗。

溯侑不紧张。

他只是想起了和松珩的对碰,想起他伪善的脸,不堪入目的实力,也想起了自己那些露、骨的,从未对外说过半个字的话语。

薛妤不可能被他独占,她身上背负的,眼中关注的东西太多,太重,她是圣地为这个世间培养出的瑰宝,在她的心里,什么都值得被关注,被尊重。

他只是其中渺然的,微不足道的一点。

可他不得不承认,那些话,后半段是假,前半段却无可狡辩,字字皆真。

他想要被她关注,怜惜,进而心软,一步一步加重自己的分量。

示弱也好,装可怜博同情也罢。

他忍不住,想试一试。

溯侑很轻地笑了下,指尖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低声道:“不紧张。”

薛妤却透过那双眼,轻而易举地看到了里面的茫然,脆弱,像一颗崩裂的水晶。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坦然而清楚地将真实的情绪送到她眼前,令人止不住的为之动容。

薛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等会不论发生什么,你不准开口,不准求情。”

说罢,她起身就走,一路沉默地到镇前,等跟翘首等了半晌的季庭溇等人汇合时,她眼里的寒霜比先前重了好几个度。

“这是怎么了这是。”季庭溇诧异地看了她好几眼,摸了摸自己的脸,问:“谁惹你了?”

“季庭溇。”薛妤看着灰扑扑的地面,在风商羽和沉泷之不在的关头,突然喊了他一声,问:“十年前,羲和圣地的人没有问清缘由就抓人,你认不认?”

季庭溇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我查过了。”外人面前,他好歹给自家人留了点面子,道:“确实……有失公允。”

“牢里的人滥用私刑,以折磨人为乐,认不认?”

季庭溇尴尬地眯起了眼,半晌,轻声道:“大家都在呢,您给点面子行不行?等会再训,等会再训。”

“当时负责这事的人我带来了,该怎样就怎样,按规矩来,成不成?”

“行。”

薛妤睫毛轻轻往上扇动,她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与季庭溇对视,吐字清晰:“这件事很过分,圣地不该,也不能这么做事。”

“我现在,有点生气。”

“所以,等下别做徇私袒护求情的事。”

此言一出,四周皆静。

不论是朝年,还是季庭溇,都极少,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她天生情绪淡,面对什么事都是冷静而从容的,即便带着崩裂的伤捉拿作乱的大妖时,脸上都毫无波澜,冷若冰霜。

不近不远的距离外,溯侑骤然抬了抬下颚,手指绷得像几根笔直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