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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晚秋记得卢米。
在早市里,她的车停的不地道;还有一次帮涂明买羊蝎子;再有,就是他们俩排队买煎饼。那时的易晚秋觉得这姑娘身上有一股子冲劲,不太好惹,本人又很明艳,加总起来就给人以跋扈之感。
这次再看这姑娘,并没化妆,素净着一张小脸,站在那里恭恭敬敬跟他们问好:“涂教授好,易教授好。”倒不像之前那样。
虽然恭敬,但神情灵动,有点像没长大的顽皮孩子。
涂燕梁看了卢米一眼,先笑了:“别紧张,家里坐会儿。”
“车里还有东西呢!直接拿进去,要不该忘了。”卢米指指自己的车。
“那明明去拿。”易晚秋让涂明去。
涂明走到卢米的车上,真不少买。这个傻姑娘是怕别人吃不饱吗?
易晚秋没想到卢米买了这么多,涂明拎着整整两个大袋子。
“怕老人吃不够,索性多买点,最怕吃一半没吃够,没了。吃开心最重要。”卢米说。
涂明看她一眼,眼里带着笑,没逃过易晚秋涂燕梁的眼。
老人的家里很干净整洁,到处都是书,还有一架钢琴、一个手风琴。茶几上摆着洗好的各种水果,大颗的草莓、果肉饱满的蓝莓、市场上没有的释迦果、还有车厘子。都是卢米爱吃的。玻璃杯里装着泡好的茶。那水果洗的干净通透,茶还冒着热气,是用心准备了的。
“刚刚明明说你来送东西,我们都觉得到家门口了就坐一会儿,聊聊天。着急吗?”易晚秋问卢米。
“我不着急,回去也没事没事儿,晚上才去父母那。”
“过年去哪儿啊?”易晚秋又问。
“奶奶年纪大了,想去海南吃文昌鸡。我们年初一一大家子就去了。”卢米回答她。
易晚秋点点头,看到卢米盯着桌子上的水果,折腾大半天,真渴了。
涂明塞颗草莓到她手里:“吃水果,别光说话。”
“非常巧合的是,你和我妈爱吃的水果几乎一样。”涂明转向易晚秋:“她一个人能吃两斤草莓,蓝莓一次两盒。”
“你要这么说,我那两斤草莓你一口没吃怎么着?”卢米反问他。
“吃了,50克。”
涂燕梁看他们俩拌嘴,又笑了。老人心明眼亮,今时今日的涂明与往时往日大不相同。那眼睛就没离开过这姑娘的身上。
从前邢云来的时候,往往跟易晚秋在一边安静的聊天,涂明该干什么干什么,并不太感兴趣他们聊什么,也几乎不参与。眼前的涂明眼里带着笑意在父母面前跟女朋友拌嘴,这样的情形真没想到此生会有。
“你们俩没事老拌嘴吗?”涂燕梁问卢米。
“就是聊天…不太拌嘴…我话密,说的多,他话少,就听着。也有很少的时候他讲的多,我听着。”卢米很认真的给涂燕梁复现她和涂明的交流情景。
“两个人在一起有话讲,这样很好。”涂燕梁总结。可不是么?夫妻之间要讲话,要交流,不然都是闷葫芦,对方在想什么不知道。那日子渐渐的也就没了滋味。
易晚秋在一边吃水果,并没太讲话,但她一直带着笑看着他们交流,看起来非常有礼貌,也很有修养。
“这个蓝莓尝尝,也很好吃。酸酸甜甜,女孩子都喜欢。”易晚秋指指蓝莓。
“好啊,谢谢。”卢米拿了四颗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来了一句:“过瘾。”卢米喜欢蓝莓在口里咬碎的感觉,好吃的蓝莓整颗硬,咬碎酸甜,易晚秋买的蓝莓是顶级的,特别好吃。
“喜欢就常来,每次我们都给你备好你爱吃的水果。来家里吃顿便饭,聊聊天。听涂明说你冬天还焐蝈蝈?”涂燕梁又问她。
这就问到卢米的专业了,她点点头,站起来从衣架上的羽绒服里掏出自己的葫芦递给涂燕梁:“您看,我今天就带着呢。”
“我今年也养了一只,我从去年开始的。”
“那您也算入门了。”
卢米说着话拧开葫芦,咬了一口草莓肉放在门口,蝈蝈爬了出来,吃了一口,卢米顺手把它捏到掌心,蝈蝈顺着她手掌纹路爬到她指尖抱着。
“您看!”给涂燕梁现宝,给他展示自己的蝈蝈、涂燕梁摸摸蝈蝈脑袋,笑了:“你养的比我养的通人性。”
“您得天天揣着它,时间长了就熟悉了。”
“好,谢谢。”
“不客气。回头我送您一个葫芦,盘了好多年的。”卢米像一个孩子着急分享自己的糖果,带着那么一点天真和热忱。
玩物丧志。易晚秋头脑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卢米就是那种胡同里长大的姑娘,说片汤话,玩华而不实的东西,跟人讲话的时候没什么营养。但她没有表现出来,看到卢米面前的茶凉了,就起身为她换一杯。
涂明看到易晚秋的反应没有讲话。
卢米在家里待了一个小时,老人们没问什么问题,聊一些家常而已。出门的时候都出去送,涂明对父母说:“你们先进去吧,冷。我跟卢米说会儿话。”
易晚秋透过窗看到涂明和卢米站在她车前说话。
涂明动手帮卢米羽绒服的拉锁拉好,又顺手捏了捏她的脸,还笑了。
“要有那么十来天见不到了,拥抱一下吗?”涂明问她。
“谁跟你抱啊?光天化日的,耍流氓呢这不是!”卢米说着话被涂明拉进怀里抱着:“你别玩高兴了就什么音信都没有,隔会儿就发条消息报个平安好吗?”
“嗯。”卢米在他怀里点头:“那我走了,快放手!”
“还有你怕的?”
“我着急。”卢米推他一把,涂明为她拉开车门:“新年快乐,家里有我送你的礼物。你找找。”
“寻宝吗?“
“寻宝。”
卢米哈哈笑了关上车门,走了。
涂明转身回家,见易晚秋在刷杯子就走到她面前,接过杯子:“妈,您不喜欢卢米是吗?”
“怎么看出来的?”易晚秋回头问他。
“你跟她没话说,一直是我爸在说话。”
“我就是觉得她太肤浅了。你看她的爱好,还有她整个人的状态。我总觉得这样的女孩过不了一辈子,太野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举止有一点粗鲁。那蓝莓一颗一颗吃又怎么样呢?她非要几颗几颗的吃,像没吃过。不至于吧?第一次见就这样,以后呢?”
涂明听易晚秋念叨,他抿着嘴,不高兴十分明显。过了会儿才开口说:“我首先要谢谢您,尽管不喜欢还是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让今天的见面显的开心。”
“然后我说我的看法,卢米是我自己选的女朋友,一直以来主动的都是我。我喜欢她的热烈赤诚直接,跟她在一起我特别开心。那个蓝莓一颗吃还是几颗吃是个人喜好,她不缺这点买水果的钱。”
“我也没打算就谈一段时间恋爱就算了,我希望跟她长久。我不会逼您喜欢她,但慢慢跟她相处,别提前预设立场,这样会有一点偏狭。”
涂明看到易晚秋撇撇嘴,就不再讲话。涂燕梁走过来对他们说:“你们讨论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孩子要结婚,日子是他们自己过。重要的是他们自己高兴。作为父母,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喜欢就日常相处,喜欢就多聊聊。”
涂燕梁回卧室前对涂明说:“她说送我个葫芦,别是胡说的吧?”
“那不能。她把别人的事放心上。”
“那就行。”
易晚秋坐回沙发,拿起一颗草莓吃,又想起卢米吃蓝莓,就放下对涂明说:“我不限制你喜欢谁,但我也有我的看法。你过日子,要找一个爱好相近兴趣相投的。现在你们相处时间短,你觉得你们有话说。”
“以后呢?连你的爱好和专业都跟她交流不了。还有,你现在觉得她的一些生活习惯不能接受,那是因为你现在正在上脑。激情褪去呢?你确定你会跟这么吃蓝莓的女人过一辈子?”易晚秋抓一把塞进嘴里,酸甜味在她嘴里爆炸,是比平常好吃。
涂明坐在她身边,对她说:“我知道您喜欢邢云。很多事我没跟您说过,既然今天说到你的喜好,我就直接说了。”
“我跟邢云离婚是因为邢云出轨。”
“我跟邢云的婚姻是有问题的。我们两个每天都是正式的交谈,又或者她在家里种花我在书房看书。我们在一起努力过,但热不起来。”
“邢云后来出轨了,提出了离婚,我同意了。我离婚了,就不会再跟她复婚。”
“我知道说这些您很难接受,我们对外的口径一直是性格不合,因为都想让这件事看起来体面。”
“但其实特别不体面。”
易晚秋一时之间接受不来,坐在那很久没讲话。过了半天才说:“我对她出轨存疑,我们相处那么久,她不是那种人。”
“所以呢,她和她的出轨对象住在我西城的房子里很久,我为什么因为这种事说谎?你大可以问她。”
“我之所以这么喜欢卢米,除了上面说那些,还因为卢米从来直来直去。她爱我就是爱我,如果不爱我不会暗地里出轨,她会直接告诉我。她特别坦荡,特别难得。”
涂明说了很多,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要把离婚的暗伤揭给易晚秋看,选择在今天,是因为他看到易晚秋用骨子里的傲慢挑剔卢米,这让他非常难受。
卢米总是要忍受诸如此类的偏见,而她根本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类人。
涂燕梁站在那听了会儿他们的对话,意识到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们从前想的那样。但易晚秋对卢米的偏见已经产生了,她这种性格又很难消除。就叹了口气:“大过年的,没必要因为这种事生气。过去的事了。收拾收拾去姥姥家吧,卢米买了那么多羊蝎子和牛脊骨,够老人吃开心了。”
“这孩子买东西真狠,跟不要钱似的。”涂燕梁笑着说。
“她怕姥姥不够吃,把牛羊肉摊的牛脊骨和羊蝎子都包圆了。不仅如此,她还把剔下来的肉绞了馅儿,姥姥还能吃顿羊肉馅儿饺子。”
“那想的真周到,看着粗心大意的,没想到这么细心。待会儿你自己跟姥姥说,今天吃的都是你女朋友送的。”涂燕梁这么说,看了眼易晚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过去的人也过去了。别追溯了。有那时间去合唱团多唱会儿歌行不行?”
涂明感激的看了眼涂燕梁,涂燕梁拍拍他肩膀,扭头去收拾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