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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讥笑道:“还想不明白吗,这是邹子对你的提醒。”
画面上,是身为战主的一方霸主,一场有关是否“仁义”的半渡而击。
青同后知后觉,道心一震。
青同原本认为这张落叶,是说那三教祖师一旦散道,就是一场万年未有的崭新格局,群雄并其,共同争渡。
肯定会有飞升境和十四境大修士,做出那种坐断津流、甚至是过河拆桥的拦路举动,在自身大道之上,打杀一切有可能与自己起大道之争的修士。
只是再想到先前陈平安的飞剑传信,青同便忍不住背脊生寒。
陈平安冷笑道:“难道你跟邹子打交道,就是干脆躺在地上装死,听天由命了?”
接下来的画卷,有一双缠绵悱恻的才子佳人,大概世间一样的花好月圆人长寿,一样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却是走在不同的相思路上。
其实在陈平安当那之水的一地郡守时,或四处奔走化缘,或微服私访,算是“体察民间疾苦”,曾经看到一个穷酸老书生,回家之时,黄昏里路过街口,看见个摆了个熟食案子,老先生走出去很远,反复念叨着行不得行不得,我一个读书人,怎好亲自上街去买东西呢。等走到了家门口,实在嘴馋得紧,看了眼天色,等黑了,认不清人时……只是再一想,月亮大明起来,又认得清人了,不如稍等暮色月又未起时,倒还天黑些……最终老书生便去屋子提了个篮子,快步走出,在那熟食案子,也不敢如何争执价钱,买了一篮子回来,骂那商贾真是黑心,真真比这天色都要黑了……
也曾看到一个不小心丢了工钱的男子,坐在街旁,离着家里还有些距离,使劲打自己的耳光。
一旁不远处,又有一帮年轻年老的赌鬼们在那儿赌钱,赚那些如流水过家门留不住的银钱,大声吆喝声响,与耳光声并起。
之后那个老和尚在大殿内,劈砍佛像作取暖的柴火。
妄称开悟的野狐禅,读书人钻研佛经的文字障,还有那些打葛藤,以及那些动不动就呵佛骂祖的狂禅……
陈平安却知道,加上先前遇见吕祖的一枕黄粱,以及这文官祈雨、郡守治水在内数事,这都是邹子在探究自己的道心倾向,或者准确说来,是三教宗旨在自己心中的轻重。
邹子用心最深的,还是那雨后道路遇见老媪,老媪衣衫褴褛,却骑乘骏马,鞍辔华美。
如果只是理解为鬼物尚有阳间亲人在那中元节时分,上坟祭奠,那么那些在阳间颠沛流离之人,又该如何自处?天地悲秋,草木凄然,陈列祭品,酹酒祭奠,有此凶年,流离失所,吊祭不至,精魂无依……这么想,当然没问题,但是邹子的用意,绝对不止这一层,而是借那老媪,说明如今那些远古神灵余孽如今的处境,真正用意所在,更是那句“公子何往”,以及之后那句“路途积潦,暂作休歇,翌日早行,得从容也。”
因为下一幅画卷,陈平安和小陌,就成为了一地神灵。
从容登高,恢复神位?!
但是在陈平安心中,邹子用心最为险峻的,还是最后那幅画卷,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可能是因为人间所有的悲欢相通,都只会来自感同身受。
陈平安环顾四周,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相信即便自己祭出一把笼中雀,完全笼罩这座梧桐天地,还是一无所获。
好像更多的知道,只会带来更多的未知。
其实很多时候会羡慕青同这座修道之士,老子就往地上一趟,万事不想,爱咋咋的,明儿到底是刮风下雨,还是日头高照,爱来不来。
陈平安从袖中取出那只养剑葫,抿了一口酒水,视线上挑,望向对面的青同,“说吧,真正的理由。”
青同脸色古怪,以心声说道:“你已经知道我与陆台的那种相似之处了?”
陈平安点点头。
青同有些看上去比较真诚的笑意了,不再以心声言语,嗓音清冷道:“一个我相信邹子的猜测,一个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只是经常打架,我就想要多看看,其实越看越迷糊,但是也不算什么看不如不看就是了。”
青同抬起双手,轻轻拍打膝盖,神色轻松许多,“可能都是一叶障目,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这样了。”
言下之意,一个青同,相信邹子所猜测的未来陈平安,一定会到来,但是另外一个青同,却选择相信以前的陈平安,会一直是那个曾经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