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一百二十九章 冰河百丈寒，蹄踏积雪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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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纵穿了整个大晋版图，蜿蜒的河流也为襄境的分水岭。在白茫茫的雪中，远远望去，冰封的汉江如同一条盘踞于汉阳城前的银蛇。
宽逾百丈的河面已经凝冰，喷出雾一样的冷气。那森然的寒意，钻进了军者的血管中，透入了骨缝里，令人窒息。
一览无余的冰面上，有着许多军者的残肢断体，一抹抹的殷红，不断在河面上晕开。
显然，自镇南关的驰援到来后，这里已经成为了两军交锋的主战场。
由于襄军近日来，一直顽强的把守着宽广的汉江，使得晋军先前试探性的攻击，已经变成了连接大规模的冲锋血战。当下的战争，也随着两军伤者数目的不断增加，已经不再需要任何原因。
至此，双方都已经打出了真火。
渡河军帅陆子仪面上尽是一片愁容，勒马立于汉江外围，扫视着远处的交战，激烈的搏杀场景使他的心头涌起一丝悲痛，将手中的马鞭几要攥出了裂痕。
虽然襄军铁骑以骁勇著称，但是在这光溜溜的冰面上，根本不能够纵马冲阵。
这些“水土不服”的襄军汉子们，竟是硬生生的被晋军拖住了攻势。每一息间，几乎都是一命换一命的惨烈。
望着对岸潮水般黑压压的晋军，陆子仪心中有一些惊异：
河面上，对面的树林间，甚至是所有能站人的地方，都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晋军的长龙队伍。刀剑的寒芒几乎绵延了整个江面，只是粗略的估计下来，晋军的人数何止八十万！这其中还不包括正在接来增援的部队。
文帝李温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扩充了这么多的军士？
可面对着如此的兵力悬殊，陆子仪只是空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绝对的兵力悬殊面前，再巧妙的军计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天时、地利、人和，胜利的天平竟是没有一点，是倾斜在襄军这边的。
可是如今，襄军已经无法再退了，陆子仪的身后就是雄伟的汉阳城。
倘若汉阳城一破，整个襄境的东面门户大开，到那时候，面对鱼贯而入的晋军，已经是无力回天。
在场所有的襄军汉子更是无比的知晓这一点，是故，他们每一人都是抱着必死之心牢牢的守住汉江的最后一道防线。
环顾着肝髓流野的冰面，陆子仪面色阴沉，狠狠的揉着自己的眉心，听闻着耳边传来的愈来愈多的伤亡数字，令他心中泛起一丝无力感。眼下，也只能够盼望北方战线上的援兵能够早些赶至。
汉江的战场中，甚至没有军者的呐喊声，只有沉闷的刀剑碰撞，溅起一阵阵的滔天血浪。那无数血液的滚滚热气，不断升腾起来，冰面上都有着一些燥热之意。
终于，伴随着将至的夜幕，为了避免深夜可能来临的暴风雪，晋军阵前响彻呜咽的号角声，随着两方鸣金收兵，陆子仪终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陆帅，再过两日，支援若还是不到，恐怕我们就要打光了……”
看着身边满面血污的将领，陆子仪暗暗咬紧牙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安慰道：
“天佑我大襄，相信宁远将军就快要到了……”
陆子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心中知晓。若是再这样拼杀下去，汉江冗长的战线上，襄军的伤亡只会一日比一日惨重。
短短的出神间，军帐中端坐的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清风拂面而过，猛地抬头只见得一名白袍少年轻轻的掀起了帐帘走了进来，陆子仪面露兴奋之色，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大呼出声：
“小世子，你终于来了！”
正是李轩三人，在不停的昼夜奔袭下，终于赶至了此地。
李轩连忙扶起就欲叩首的陆子仪，道：“陆军帅，不仅我们三人来了。现在，云将军的部队也在赶来的途中，最迟明日间便能够抵达……”
寒霜雪望着周围将士们担忧的面色，心中渐渐沉了下来，出声到：“当前的战况如何？”
听闻陆子仪的描述后，李轩眉头紧皱，沉声道：
“所以当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伤亡，压缩兵力，等待云将军的到来……”
陆子仪面色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忧愁，苦笑一声：“可如今的襄军，死伤已经过半，寒冬腊月间的光洁冰面，并不适合我们铁骑奔战……”
李轩听闻后，脸色变得有些难堪起来。
寒霜雪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放弃汉江战线的抵御，又会如何？”
陆子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汉江的地理位置乃是呈拱卫之意围绕着城池，汉江若丢，则汉阳城也会危在旦夕……”
听着众人的话语，一向以鬼点子居多的江白鹤猛地一拍额头，兴奋的大呼了出来：“有了！”
没等众人追问，他便站起身踱了两步，脑海中迅速地将自己的方法整合归纳，缓缓的说到：
“眼下来看，只要解决了冰面上的难题，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所以，我们需要创造一个可以令襄军铁骑作战的环境……”
陆子仪听闻后摆了摆手：“你说的我当然知晓，可是要想用火烧化冰面，无论是火油还是火石，在这风雪中，都是有些不切实际……”
“错了……陆将军。”江白鹤脸上有着故弄玄虚的笑容，轻轻吐声道：
“将攻城投石器上，放上二人环抱大小的雪球，向汉江冰面投掷。再加上今夜的人力搬运，雪势只要能够彻底覆盖住冰面，铁骑便能够畅行无阻。毕竟在冰天雪地中，这雪乃是最不缺的东西……”
听闻江白鹤的建议，陆子仪恍然大悟，面露惊喜之色，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这就就去下令！”
于是，整夜间，汉阳城中的半数襄军几乎都在忙着搬运积雪。
呜咽的风声掩盖了投石器的响动，隔着茫茫的夜色，所有晋军都只当做是暴风雪来临的征兆。
直至翌日辰时，睡醒惺忪的他们，望着银白素裹的汉江冰面，不禁有一些惊讶。
他们一个个脸色茫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冰呢？怎么会突然就覆盖了这般的雪层？！
如今的江面上的积雪之厚，莫说是军马奔腾了，就算是马车赶上来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颠簸之感。
那晋军将领一脸掩饰不住的惊慌，望着面前寒光闪烁的襄骑战甲，自己的心竟然突突的跳了起来，手中剑锋在他的挥动下发出一阵阵哀鸣之意，强自提了一口气，对着面前身披帅袍的陆子仪大呵一声：
“陆子仪，尔等可要想清楚了。违逆陛下的归顺旨意，分明就是造反！让出汉阳城，莫要再一意孤行！”
他的话音刚落，却见得有着一位身材颀长、神情潇洒的少年在这刻立于阵前，眼神冰冷的望着黑压压的晋军，轻轻的摇了摇头，出声道：
“这，乃是国战……”
李轩的话音刚落，陆子仪手持长枪，迸发寒光，整个人如同渊渟岳峙，眼中弥漫着一股氤氲，枪头向着远处的晋军遥遥一点：
“事到如今，尔等却仍要助魔为虐，已是死不足惜！”
这将领瞳孔猛地一缩，显然已经认出了李轩，怒吼了一声：
“国贼李轩，汝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看来如今的襄境当真是妖魔横行，晋军听令，靖平河山，随吾冲阵，歼灭叛军！”
李轩闻言冷哼了一声，天雨阵再次催动，只听得轰隆隆一声炸响，那半空都要被无数道闪电劈开，这仿佛是一则襄军的冲锋信号。
城前的二十万铁骑，当下间都是面露决死之意，山呼海啸般的朝着晋军方向撞了过去。
浓郁的杀意弥漫了整个汉江！
无数的襄军在这刻纵马提枪，蹄若奔雷，所过之处，踏起冲天的残雪，军旗猎猎，呜咽作响。
“杀！”
两军终于在此刻，拉开了国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