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镜中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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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随河水下沉,也不知到底沉了多久。

直到凌橙暮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忽觉棺材撞击重物,她人也被甩飞了出去。

奇迹般的是,四周的水流逐渐退散,她终于重新回到了陆地。

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缓了缓神,这才总算把呼吸喘匀。

她爬起身来,甩了甩袖口的水,走到了那座翻倒的棺材旁边。

“喂。”她敲了敲棺盖,“还活着吗?”

下一秒,棺盖猛然被推开,秦策从里面一跃而出。

这棺材的密闭性极好,他衣服干燥极了,半点水迹没沾上。

“靠。”她瞥他一眼,“早知应该让你坐轿子,我自己躺棺材。”

秦策从容反问:“然后我把你分尸吗?”

刚才他虽然躺在棺材里,却也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凌橙暮不屑一顾:“我杀你的机会多了,你现在不也还好好活着?你该反思一下自己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

“缺德。”

“……神经病。”

两人例行吵架,吵过之后,才各自静下心来,开始认真打量周围的环境。

若按照常理想象,先前折腾了那么大工夫,终归要有个水下龙宫之类的场景吧?

结果没有,这里跟座土坯房没什么两样。

还是那种十年没人住的土坯房。

凌橙暮在屋里转了一圈,她踢开落了厚厚灰尘的桌椅,走向墙角掉了漆的柜子。

柜子上摆了两排书,零散放置了不少姑娘家类似胭脂盒小梳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陶瓷器,以及贴着“囍”字的酒坛。

她拂开面前的蛛网,把书全都拿下来,又挨个察看那些小玩意儿。

她扎马尾的发绳,刚刚在水里断掉了,目前长发湿漉漉贴着脖颈挺难受,不禁郁闷开口。

“喂,姓秦的。”

秦策淡然抬眸:“说。”

“你有能扎头发的东西吗?”

“你看我像有的样子?”

“……我他妈就知道,你半点派不上用场。”

秦策平静看了她一眼,复又将目光转向柜子上那只梳妆盒。

他走过去,抬手勾开了梳妆盒的锁。

梳妆盒内除了一对珍珠耳环和两枚镯子,还有一支黑檀木的簪子,簪头雕了两朵栩栩如生的凌霄花。

他随手拿起那支簪子,从容示意凌橙暮:“低头。”

凌橙暮盯着锋利的簪尾看,一脸无语:“你找着合适的凶器了?”

“你不是要扎头发?那自己扎。”

“我不会用这种东西。”

“那就低头。”

“……”

凌橙暮手上动作不停,仍整理着柜子上乱七八糟的摆设,其实暗地里神经是紧绷的,时刻警惕着秦策搞小动作,譬如突然用簪尾刺向她的颈动脉(……)

然而事实上,秦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用簪子在她脑后绾起了发髻,动作熟练,绾得还很好看。

她原本又飒又酷的一个人,配上这发髻,竟也多了几分温柔气。

纵然是凌橙暮,也深感意外和惊讶,毕竟当初在密林系统时,连许霄也不是很会给她梳头发。

这不怪许霄,再全能的技术型人才,也难免有一丝短板。

她说:“你还会这手艺呢?”

“一直就会。”

“看来时空监察局女孩子挺多,你以前没少练习。”

“你的无聊程度,总在不断刷新我的认知底线。”

“怎么,你堂堂首席执行官,连句实话也听不了?”

沟通无效,秦策也完全没有解释的兴趣,他沉默着,转而去清理柜子上其余的物品。

很巧的是,在触碰到最上层那只有些破损的酒坛时,他发现酒坛是被固定在架子上的,想拿也拿不下来。

但是……

酒坛可以向右旋转。

当旋转到一定角度的时候,酒坛底部蓦然传来“咔”的一声响,紧接着柜子左移,露出了墙后的暗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往前走了一步。

岂料下一刻,强烈气流袭来,犹如无形大手,顿时将两人吸入了神秘的黑暗里。

……

凌橙暮站稳,她稍稍花费了一些时间,来适应面前过分昏暗的光线。

她下意识四处摸索,谁知别的没摸到,反而摸到了秦策的手。

大约是条件反射,秦策修长手指回拢,居然也握住了她的手。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两人反应过来,赶紧把对方的手甩开。

凌橙暮没好气道:“得,这下又出不去了。”

这话并不是随便说的,她与他当前所处的位置,明显是一座近似阵法的结界空间,与外界割裂开来独立存在。

这座空间,容纳了上百面古老铜镜,铜镜之间毫无空隙紧密相接,连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地形。每面铜镜中都点燃了一支血红的蜡烛,火焰轻微摇曳,幽光相互折射,无端渲染出阴森可怖的氛围。

蜡烛正在缓慢燃烧,蜡油一滴一滴汇聚在镜心,如同血泪。

想要逃出去,就得先找到结界中心,设法破解。

“镜中阵。”秦策沉声开口,“恐怖主题系统中的罕见阵法,多是由厉鬼怨气汇聚而成,靠诅咒杀人,通关率不足30%。”

虽然设计系统内容归信息官负责,但同为时空监察局首席,他对这些也是有所了解的。

凌橙暮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却又记不起自己从哪见到过,对此也毫无头绪。

她问他:“镜中阵有什么讲究?”

“蜡烛是计算时间的工具,一旦燃尽,所有铜镜会集体碎裂,镜外的人会随着镜中的自己,一起粉身碎骨。”

——你会在千百面镜子里,看见我真实的模样。

这里所有的铜镜,每一面都映出他们的身影,避无可避,无所遁形。

这就是童谣的最后一句了,也是他们本局通关的最后一项任务。

“……那就快点找路吧。”凌橙暮冷着脸色,用力按动手指关节,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在这死无全尸。”

于是两人从镜阵的起始点,手扶镜面,沿着左侧向前走,试图寻找出路。

可由铜镜布成的迷宫,眼花缭乱,难度本就远远超过普通迷宫,想出去谈何容易?

她脚步未停,全身每一处感官都在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直至她听到了一阵哭声。

一阵幽怨的、凄凄惨惨的女人哭声。

令人毛骨悚然的歌声再度响起。

她似有所感,忽而抬头望去。

凉意袭来,她发现头顶那面铜镜里,清晰映出了一位凤冠霞帔的、蒙着盖头的新娘。

盖头像是被微风掀起,露出新娘倾国倾城的一张脸。

……那是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就这一瞬间,目之所及的全部铜镜里,凡是映出她身影的地方,都被替换成了身穿嫁衣的鬼新娘。

无数张新娘的面容,带着冷冷的笑意,一遍又一遍柔声问她。

“你的新郎也来了吗?我想杀了他,你一定也想杀了他。”

“你很久之前就想杀他了,不是吗?”

“相信我,你会杀了他,找到正确的路。”……

那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与晕眩感,再一次侵蚀了凌橙暮的脑海,她猛然扇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清醒。

身侧的秦策看向她:“怎么?”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

他看到和听到的,似乎与她是不同的。

这里是新娘的视角。

她环视四周,见镜子里依然没有秦策的身影,只有鬼新娘。

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

理智渐渐回归,她冷静下来,仔细辨认着每一面铜镜里新娘的样子。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新娘,都长得和她一样。

她需要玩个大家来找茬的游戏,把长得和她不一样的新娘,都找出来。

那些和她不一样的新娘,站姿是有微妙区别的,具体区别在于她们的脚尖,朝着不同的方向。

将她们单独挑出来,以脚尖的方向为标准,就能辨认出正确的路线。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她听见秦策说:“往右走。”

和她刚刚得出的结论一致。

她转过头,发现他正将腕表的表盘作为工具,汇聚从四面八方折射而来的蜡烛光线。

那些光线,最终在迷宫里延伸出了一条主路。

察觉到蜡烛燃烧的速度也在变化,两人愈发加快了脚步。

凌橙暮主观屏蔽掉在自己耳边低吟不停的歌声,她蹙眉问秦策:“你知道除了找线索,还有什么更简单的办法,能出这个迷宫吗?”

“什么。”

“新娘杀了新郎,就可以直接通关。”

“……”

“我没开玩笑。”

她的确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对他阴阳怪气。

歌谣的故事背景里,新娘原本就杀了新郎。

这是捷径,所以迷宫里的女鬼幻影,会借此蛊惑扮演新娘的玩家。

秦策明白了,他并未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只是平静反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我担心打碎镜面,引火烧身。”凌橙暮说,“但我确实挺心动的。”

“嗯,是你的风格。”

秦策说完,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前方。

路到了尽头。

但仍有一面铜镜挡在出口处,那面铜镜漆黑一片,并没有映出人影。

换句话讲,就是可以敲碎它。

甩棍反射出一道暗光,随着秦策的动作,凌厉击向镜面。

凌橙暮抄起盲杖,随即又是一记重击。

镜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但还没有彻底碎掉。

然而时间来不及了。

百面铜镜中的蜡烛燃尽,刹那间光芒湮灭。

凌橙暮腕间蓄力,反手又是一杖,面前铜镜终于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她听到鬼新娘的声音,无限贴近自己耳畔,阴森哀怨地低语。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不杀新郎,不走捷径。

这是属于鬼新娘的惩罚。

她忽觉腰间一紧,人已被一股无形力量束缚住,并且向后拖去。

远方,镜面所出现的每一道裂痕都溢出杀气,随着清脆的声响分崩离析。

追魂索命。

盲杖敲击地面,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响。

千钧一发,秦策闻声转身,他眼神凛冽,果断攥住她的手,力气之大,在将她扯向自己怀里的瞬间,也迅速与她调换了位置。

撕裂般的痛感袭来,那一刻来不及思考,完全出于灵魂最深的本能。

他咬紧牙关,霎时将她从铜镜的残骸间推了出去。

镜阵崩塌,一切又重归黑暗。

*

凌橙暮清醒过来的时候,那股晕眩感也依旧伴随着她,令她躺在地上好久才勉强恢复精神。

空气中有股熟悉的霉味,她貌似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土坯房里。

但她记得土坯房里,明明是点了两盏油灯的,怎么现在一点光都看不见了?

她抬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姓秦的,还活着吗?”

过了很久,才听见不远处传来秦策的回应。

“嗯。”

“这屋里有光吗?还是我又瞎了?”

秦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答:“有光。”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凌橙暮叹了口气,自嘲式冷笑:“行,反正这瞎来瞎去的,也该习惯了。”

秦策没再说话。

她等了半晌,没听见他那边有动静,后知后觉想起临出镜阵前的事情,不禁又问。

“你没事儿吧?”

秦策依然毫无反应。

她心中疑惑,又看不见他,只能拾起盲杖摸索着,朝他的方向靠过去。

距离他越近,她越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试探性弯下腰去,发觉他是侧躺在那里的。

而当她扳着他的肩膀,想把他翻过来时,突然摸到了一手的血。

血液将他半边衣裳都染透了,一枚尖锐的铜镜碎片,还深深扎在他锁骨下方的位置,兀自往外涌血。

“……秦策?”

这是自两人相遇以来,她第一次正正式式叫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