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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河边走,眼前是一派欣欣向荣,柳条青翠青翠的,绿得娇娇嫩嫩,还有各色树木,有的今夏也叫不出名儿来,都绽着花儿,风过时,细小的花瓣纷纷扬扬飘下来,落在人身上,地上,还有的顺着河水飘着。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今夏觉得这句诗倒是应景得很,慢吞吞地踱着步,想着也许迎面而来的,擦肩而过的,又或者那远远桥上的过客,说不定其中便有一人是自己的亲人,只是各人都不知晓罢了。
她正一径胡思乱想着,就听见一声唤——“亲侄女!”
今夏转头循声望去,丐叔大步朝她走过来,兜头兜脑都是湘妃色的细小花瓣,显得十分喜庆,手里居然还握着一根鸡爪,边走边啃……
“现下要饭居然还有鸡吃,叔,你发财了?”她眯眼看鸡爪,倦倦问道。
“鸡爪你也眼红,又不是鸡腿……还有一根,你要不要?”丐叔去翻布袋。
今夏反而从怀中掏出杨岳给的饼,递给他:“这个给你吃吧,我一脑门子烦心事儿,没心思吃东西。”
丐叔奇怪地瞥了她一样,接过葱油饼:“怎么了?案子的事?”
“案子,算是一桩事儿吧。对了,上回暗器那事儿,你说没准能有解毒法子,找着法子了?”今夏问他。
“我就是为了这事儿找你!解药已经有点头绪了,就是想找个受伤的人试上一试,你上次不是说有人受了这伤么?”
“对,正好我有事,您跟我一道去吧。”
今夏领着丐叔往谢家去,边行边问究竟是谁在试解药,丐叔的嘴却是紧得很,半点口风也不露。
到了谢家,叩门之后,来开门的家仆也认得她,说老爷与少爷拎着香烛元宝出门去了,去了何处并不知晓。见今夏颇着急,便好意告诉她,上官堂主每日此时都在城西渡头清点货品,若是有要紧事,可以去寻她商量。
今夏只得领着丐叔,直扑城西渡头。
渡头上人头密匝匝的,今夏寻了又寻,才在近处的凉亭中看见上官曦的身影,似乎有人正在向她禀报着什么。
“上官姐姐!”
她扬声唤道,脚堪堪踏上凉亭台阶,斜侧里转出个人来,正好挡在她身前,正是阿锐。
“……我有要紧事得找上官堂主,真的很要紧。”她连忙朝他道,阿锐冷冷地看着她,不言不语,压根没有让开的意思。
丐叔立在台阶下,眯着眼睛看阿锐,一手还百无聊赖地挠着痒痒。
“阿锐。”
上官曦淡淡唤了一声。
阿锐这才默不吭声地侧开半个身子,今夏这才步上凉亭,朝上官曦有礼道:“上官姐姐,我……”
她话未说完,就被上官曦以手势制止:“正好,我也有件事要找你们……我刚刚收到消息,送到姑苏的那位姑娘失踪了!”
“什么!”今夏顿时愣住,“她何时失踪的?”
“到姑苏之后的第二夜,她就失踪了。绣场的人找了近一天,也没找到她,这才赶紧送消息给我。”
“是被人掳走么?”今夏紧张问道。
上官曦摇摇头:“不清楚。”
“从房间、脚印应该看得……”
今夏说到一半便收了口,绣场的人又不是捕快,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是她太强人所难了。她发狠地咬着嘴唇,若是自己在姑苏就好了,至少能看看现场是什么样,判定她究竟是自己逃走,还是被人掳走。
到姑苏第二夜,若翟兰叶是被人掳走,那么此人找到她的动作未免太快了些,多半是出了内鬼!
今夏早就想过这事若是被揭开来,她和杨岳两人顶了,不能连累陆大人。现下,当听见上官曦说:“此事,就请你禀报陆大人。”
“姐姐,不瞒你说,”今夏作歉然状,“这事并非陆大人的意思,而是我和杨岳怕你不肯担风险,所以故意借陆大人的名头骗了你。”她先把陆绎从此事之中择出去。
“你……”上官曦目中有着明显恼意,“这么说,我是被你们耍了?”
阿锐也冷冷地盯着今夏。
“不是不是,我和大杨是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求助于姐姐你。做法上,确实是欠妥当,对不住你,我们心里也愧疚得很。”
上官曦望着今夏,目光中带着疏远的冷淡,久久不曾说话。
今夏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转头看了眼亭外的丐叔,深吸口气才对她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另一件要紧事,贵帮那几名被东洋人所伤的弟兄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上官曦面无表情,看着她不说话。
今夏只好陪笑接着道:“我这边有位大夫,有望调配出解药,只是需要一名伤者来试试解毒效验,不知可否……”
话未说完,上官曦已冷冷打断道:“本帮事务,无须外人劳心。”
“不是,我只是……”
“袁姑娘,你现下还不是本帮少夫人。”她重重道。
今夏楞住,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忙道:“那什么……那是误会,姐姐,我没想当少夫人,我今儿过来原就是想和谢霄说明白的。”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上官曦冷冷说完,转身便走,今夏要追上前,却被阿锐伸臂拦住。
“堂主不想见你,请你回吧。”他*道。
“不是,这事她误会了,我向她解释解释她就能明白,明白么?你赶紧让开呀!”今夏心里急,说着就去格阿锐的手。
阿锐目中闪过寒光,手上暗运劲道,猛得发力,反而将今夏震得退开两步。
“你怎么听不明白人话呀!”
今夏抢步上前,为了逼开他,以手为刃,直取他的面门。
阿锐左臂下沉,随身一转避开她的掌风,使今夏落了个空,与此同时,他顺势擒拿住她的右手,往前一带,左手已牢牢钳住她的咽喉。
要害被制,今夏动弹不得。阿锐的手似生铁一般,钳得她脸涨得通红,险些透不过气来。
亭外,丐叔手里拈了一粒小石子,牢牢地盯着……
片刻之后,阿锐骤然松开手,寒着脸道:“再来骚扰堂主,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说罢,他转身离开。
今夏喉咙生疼,捂着脖颈,咳个不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着他走远。丐叔把小石子丢到一旁,慢悠悠踱到她面前。
“怪丢人的!叔,让你看了个笑话。”今夏估摸着咽喉处肯定青舯了,一碰就生疼生疼的。
“不丢人不丢人,那小子那身功夫,估摸可着整个扬州城,连你叔都算上,最多找出三个能占他上风的。”丐叔歪头看她脖颈上的伤,啧啧道,“金刚缠丝手,肯下苦功练这手的人可不多了。”
“很厉害么?那我也去练。”
“你道是想练就能练的么,这功夫我听说不外传,再说过于刚猛,姑娘家也练不了。”丐叔继续啧啧,“那小子看着年纪不大,竟然能练成这功夫,不错不错!”
今夏不满地瞥他:“叔!您别光顾着惜才了,也心疼心疼我行不行?我这一日,还没碰上一件顺心事儿呢。”
“心疼,心疼……我把鸡爪给你啃啃?”
“算了,咱们去沈氏医馆,那里还有两个伤者。”
今夏复看了眼上官曦消失的方向,无可奈何地摸了摸脖颈,转身往沈氏医馆去。绕了半个城,好不容易到了医馆,在堂前一问医童,才知道那两名伤者已于昨日咽了气,因怕传染给旁人,连停尸都没有停,直接就下葬了。
“来迟一步!就差一日……”
今夏烦地直搓额头,但该办的事情还得办。乌安帮的事情,就算谢霄说了不算,谢百里说了肯定算数,她和丐叔又去了一趟谢家,只可惜家仆仍是说他们还未回来。
“唉!今儿真是诸事不宜,我就该看了黄历再出门。”今夏叹着气。
丐叔想了想:“东洋人不是屠了个村子么,我去村里转转。”
“行!我晚些时候再跑趟谢家,若是他们首肯了,我再去寻你……对了,我怎么寻你?”今夏问道。
“你住的官驿斜对面有关帝庙,你在西面墙上给我留话,后面画根鸡腿,我就知道是你了。”
“鸡腿是吧,行!”
辞了丐叔,今夏拖着脚步往回走,跑了大半个扬州城,肚子早就饿瘪了。她往怀里一摸,才想起杨岳包的饼送给了丐叔,不由懊恼,早知道该留一半才是。
回到官驿时,今夏先进灶间找吃的,此时已过午后,饭点未至,灶间自是冷锅冷灶。她翻来翻来找出两个冷馍,就着茶水嚼嚼咽下去,权当是一顿饭了。回厢房途中,经过陆绎的小院,她想起头儿的话,低头默默走过,却又想起一件要紧事,不得不折回头去。
廊下竹笼里,鸽子咕噜咕噜地叫着,愈发显得院子静得出奇,莫非陆绎不在?或是在午睡?
“陆大人?”她轻声唤道。
此时陆绎正在书案前,闻声微挑了下眉,身子后倾,便从窗子看见今夏在院中东张西望……
“陆大人?”今夏又唤了一声,仍旧没听见回应。
房门关着,又像是虚掩着,自己是推还是不推呢?她纠结着。
若是陆大人在房内,自己就这么推门而入,算不算越逾之举呢?
若陆大人不在房内,自己推门而入,算不算是私闯?
若是头儿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怎么作才算是安分守己呢?她望着那扇门,继续纠结。
这门若是推不开……其实推不开反而是好事,既不越逾也很本分……那为何还要去推它,干脆就当它是关着的不就行了么,她绞尽脑汁地纠结。
陆绎闲闲地看着——今夏在廊下呆呆发愣,脚尖还使劲往鹅卵石间隙里蹭,踌躇了大半晌,然后,她竟然低着头转身朝外走。
她怎么了?
他不得不开口唤住她:“袁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