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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盛乔缓过来了,霍希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开车要开二十分钟的路,走过去大概要多花一倍的时间。
坐车的时候只觉得难受,但下了车,周围都是绿树青草,路边随风招摇的野花,往远处看城市轮廓若隐若现,风景还是值得一赏的。
霍希跟丁简说:“以后备点晕车药在身上。”
丁简点点头,缩在后面,跟他们保持五米的距离,尽量让自己这颗电灯泡的瓦数低一些。
等晕车的难受感全部散了,盛乔又恢复活蹦乱跳了,毕竟跟爱豆一起登山赏景这种事,千年难遇一回,得好好珍惜。
她问他:“霍希,你累不累?饿不饿?丁简包里有零食。”
霍希把她从路边边往里拎回来一点,“走里面,前两天下过雨,边缘不安全。”
她于是乖乖地走路中间,指尖晃着一朵刚才摘的野雏菊,比山涧拂过树梢的风还要轻快自在。
太阳渐渐西沉,从山上看,一轮红日映着青山绿树,云彩都是火烧的红。盛乔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传闻。和你一起赏过落日,等过日出的人,就是你命定相守一生的人。
她心跳有点快,偷偷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然后她看到了斜后方的丁简。
哦。
传说都是假的。
走了快四十分钟,终于遇到导演派来接应他们的人。营地已经扎好了,十几顶帐篷围成一个圈,里面架好了火堆,连锅都煮上了。
场记远远就招呼他们:“晚上吃大锅泡面。”
有些旅游区的山里有宾馆有人家可以借宿,但导演为了突出深山环境的真实性,这次选了个还没怎么开发过的山头。山顶是附近著名的露营地,不少野外爱好者喜欢来这山上露营,导演组选了个山腰的位置,刚刚好。
吃完饭,就开始拍第一场夜戏。
进山一次不容易,基本要把剧本所有山里的场景都拍了。
第一场是盛乔带人搜山,发现了被害人被埋起来的尸骨。群演换上警察服,盛乔穿好枪套,场记板啪一声敲下。
她一手握着手电一手握着枪,沉声交代周围的弟兄:“动作再快一点,各处多下铲子。”
夜色弥漫,手电筒都穿不透,光柱四处晃动,夜间的山头风声呜咽,没多会儿就听见有人喊:“聂队!这里有发现!”
盛乔疾步走过去,前两天被雨水冲刷的土台下露出一双裹满泥泞的腿,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光着的那只脚已经开始腐烂。
她冷声道:“挖。”
众人下铲,很快将整具尸体挖了出来,上半身套着麻布袋,她戴好手套,等法医过来,一点点将麻布袋取下来。
泥水交织着黑色的头发,盛乔皱眉盯着,法医说:“面貌腐烂程度过高,要带回去做个DNA检查才能确认身份。”
她点点头,站起身来。
导演说:“咔,过了。”
属于聂倾的冷清和镇定瞬间没了,她转身就跑,一个飞奔扑倒丁简身边,“吓死我了呜呜呜,道具组做的尸体也太逼真了。”
丁简憋着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带着护身符呢,不怕。”
接下来又补了两场戏,上山也累,导演宣布收工,让大家早点休息。
都是单人帐篷,也不用担心男女有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盛乔和霍希的帐篷挨在一起。她蹲在帐篷前卸妆洗脸,大家各忙各的,丁简也已经铺好睡袋准备休息了。
盛乔其实想喊她陪自己一起睡,刚才被道具组那具尸体吓到了,这又是在山上,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不少自己吓自己的恐怖画面。但见她一脸疲惫的样子,担心会打扰到她休息,只得作罢。
洗漱完,她慢腾腾钻进帐篷,盘着腿坐在气垫上左看右看,还用手戳了戳帐篷的厚实度。拉链的声音逐渐响起,大家都拉好帐篷准备睡觉了。
门口投下一片暗影,霍希俯身蹲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细细的绳子。
他低声说:“把手给我。”
盛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听话得伸过去。
他把绳子一头轻轻绑在她手腕上,不会勒到她也不会脱落。
盛乔小声问:“霍希,这是干什么的?”
他拽了下绳子,她的手腕也跟着晃了晃:“害怕的时候就这样拉一下绳子,我就在旁边,别怕。”
盛乔愣愣盯着他手里另一截绳头,怎么也没想到他拿绳子过来是要做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揪了一下,像被一只手轻轻捏着心脏,不疼,可就是揪着,奇怪的感觉顺着四肢八脉蔓延,像触了电。
他在她头上拍了下:“睡,晚安。”
他帮她把帐篷拉起来,留下一道小小的口子可供绳子穿过,才走回自己的帐篷。躺好之后,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
营帐的灯一盏盏暗了下来,很快只剩下营地中间的安全照明灯。
起初还有说话声,后来便只能听到风声。
他面朝着她的方向,没多会儿,手腕就轻轻动了一下。像是试探,还带着迟疑,只一下就消失了。他无声笑了笑,轻扯绳子,回应了她。
盛乔缩在睡袋里,低头看被绳子拉的一晃一晃的手腕,抬手揉了揉眼睛。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营地又热闹起来。盛乔从睡袋钻出来的时候,那根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收到帐篷里了。她解开手腕的绳头,把绳子一圈圈缠好收了起来。
一整天都是在山里摸爬滚打的戏。
聂倾为了救出人质被绑匪绑进山,绑匪有枪有刀不能轻举妄动,她只能想办法给同伴留记号,找机会逃离。为了表现聂倾吃的苦,导演愣是让盛乔在泥坑里来回爬了七八次,到最后耳道里都是泥。
好不容易过了,丁简赶紧拿棉签帮她清理耳朵,下一场又是她中弹从斜坡滚下去的戏。
好在她只需要倒,“滚”的那一系列动作由替身来完成。
等替身“滚”完了,道具组也已经帮她把腹部的枪伤处理好了,她在地上躺好,霍希也是浑身的泥,跪在她身边。
导演喊:“准备!Action!”
霍希猛地扑过来,想抱她,可她满身的血,不知道伤在哪,他两只手都在抖,手臂从她颈后环过,一向对情绪收放自如的许大律师,血红着眼眶,声音都无措。
“聂倾,聂倾……”
她微微睁开眼,从来不对他笑的人,此刻却轻轻笑起来,轻声问他:“许陆生,你怎么在这里啊?你又干涉警察办案……”
她咬碎嘴里的血包,喉头一堵,一口血喷出来。
他手指抖得厉害,指骨都泛白,慌张地去擦她嘴角的血,“别说话,别说话……”脱下自己的外套,想撕开去堵她腹部流血的伤口,可怎么也撕不开,他眼眶血红,像发了疯,用牙齿去咬。
刺啦一声,布料撕裂,他把布料揉成团,按在她伤口上,可很快就浸湿。他用手按着,满手的血,嘶哑着哭声:“不要……聂倾,不要……”
除了那几个简单的音节,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整个剧组寂静无声。
丁简在旁边都看哭了。
过了半天,导演才喊:“咔,过了,准备下一条。”
盛乔从地上坐起来,霍希还愣愣跪着。
她轻轻碰了下他的手,偏着头小声喊:“霍希?”
半晌,他缓缓抬眸,落在她满是血垢的脸上,声音仍如戏中一样嘶哑晦涩:“乔乔。”
“我在。”她知道他是入戏了,感情还没抽离出来,那样悲痛绝望的眼神,看得她心疼得要命。她握着他的手,温热的力度透过掌心紧紧相贴,她轻声说:“霍希,我在。”
他眼眸涌上巨大的浪潮,周围都是工作人员,他想抱抱她都不行,只能死死捏住她的手,将心底那股汹涌的情绪压下去。
力道太大,捏疼了她。可她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担忧又温柔地看着他。
小蛋和丁简都跑过来,他垂下眸,缓缓松开手,一言不发起身回帐篷休息去了。
丁简扶着她往回走,还吸着鼻子:“演得太好了,太感人了。”
盛乔看了眼已经拉上去的帐篷,轻轻叹了声气。
……
三天之后,山里的戏份总算拍完了,收拾完营地,车子又将他们送下山。昨天方白已经送了晕车药过来,盛乔上车前吃了药,一觉睡到山下。
山上的戏太辛苦,导演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下,明天再去片场。
盛乔的确累得够呛,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刷了刷微博,逛了逛超话,把落下的榜单打了,看到超话里的照片视频,脑子里不停地浮现那天在山里,霍希满手是血抱着她的画面。
她爬起来,从包里拿出那根绳子。
那是霍希从道具那里拿的,在山里睡帐篷的三个晚上,每晚都系在她的手腕。无论她什么时候拉一拉,都会收到他的回应。
脑子里天人交战。
她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趴一会儿躺,纠结了一个小时,忍不住拿起手机,给钟深发了条消息:
“我怀疑霍希喜欢我。”
五分钟后,收到钟深的回复: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盛乔:…………
一脸郁闷躺回床上。
哎,天还没黑,她就开始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