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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涂庚山跟苏婉故人重逢到底说了些什么,那天,苏婉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涂庚山已经累了。
涂南进去,看见他躺在那儿休息,脸色很平静,她没打扰他,出了房间,送苏婉离开。
又回到车站,苏婉才跟她感慨,大家都老了,她爸又病得这么重,那些陈年往事,到了这个年纪是该解开了。说话时手好几次伸出来,有碰一碰涂南的意思,但终究还是收回去了,“南南,妈妈希望你是找对了人,人这一辈子,蹉跎不起。”
别的母女之间或许还能聊一聊看男人的经验,但她们不行,苏婉自觉感情失败,没那个资格。有关石青临,她听黎真真提起过很多次,但也只见过一次,那男人到底怎么样,也许只有涂南自己清楚。她们是母女,可更像是陌生人,能说的,只有这句。
涂南全程没怎么说话,车站嘈杂,一半是人的声音,一半是车的声音,她站在大巴车前,旁边一辆车开过,尾气弥漫,她一只手抓着车门上的握杆,示意苏婉先上去。
苏婉上了车,回头看她,涂南一只脚踩上来,抬头,也看了她两秒,这才开了口,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随后就跟着上了车,所以这话不是冲现在说的,苏婉明白,涂南这是在跟她道别。
※※※
回去之后没几天,就在这个周末,黎真真飞往美国,黎家所有人也一起前往。
苏婉当然也走了,突然地来,又匆忙地走,可能她带走就只有那句“保重”。
天空湛蓝,阳光白淡。一架飞机从高空中划过去。涂南站在路上仰着头看了眼,其实不确定是不是那架,刚好看到罢了。
她收回目光,往前走,几分钟后,到了公司楼下。
很久没来这里,今天过来是石青临的意思。他昨天回来的很晚,今天出门又早,涂南当时还在睡着,醒来后在手机上看到他的留言,让她来公司找他。
她走进电梯,心想:忽然这么神秘,不知道他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到了顶层,好像就一下回到了当初合作时的时光,她走到那间画室门口,握着门把,一拧就开了,她门推开一半,朝里看,居然什么都没变化,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画板画架都还好好地放着,好像她随时还会来这里作画一样。
人还发着呆,门板上忽然两声响,她眼看过去,男人的两根手指,屈着在离她耳朵不远的地方敲了两下,转过身,是石青临的胸膛,他就站在她身后,快把她整个人给罩住了。
“等你很久了,居然在发呆。”他似乎心情不错,话里有笑,把她身体拨个方向,去隔壁的办公室。
涂南的手被他握着,一边走,一边拿指甲轻轻刮着他的掌心,忽然想起问一句:“你知道黎真真今天走了吗?”
“我应该知道?”石青临反问,惩罚一样用力捏一下她那只手,“多关心关心自己男朋友,少提别人的事。”
涂南只好不提了,那只手被他捏的麻麻的,她晃一下,无形中撒娇似的,“那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马上你就知道了。”进了办公室的门,他松开手,拿了桌上的一沓文件给她看,“这个,难道还不值得高兴吗?”
涂南翻开最上面的一份,那是投资合同,翻翻下面的,也是。
她有点错愕地去看他。
石青临正在揭落地窗的遮光,室内一下亮起来,他站在那儿,身上穿着黑色的大衣还没脱,转过来,那张五官深刻的脸,叫她移不开眼。
他像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情绪,嘴角扬起来,“你没看错,投资谈妥了。”
涂南难以置信,可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她怎么听都是可信的,“都谈妥了?”
“都谈妥了。”石青临走过来,把袖口往上拉一截,露出大衣里西装袖的边,翻着那些合同,这让他整个人都有种放松的姿态,“十几个新投资人,本来资金还有点缺口,昨天也补上了。”
他说这话时口气很轻巧,涂南却清楚他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很多时候都在应酬,他一个不习惯低头的人,在这段时间里不知道低了多少回头,有时候喝醉了回来也是有的,虽然他进门前醒了酒,也吹了很久的风,有时候甚至还会故意抽烟来遮掩,她还是知道的。
涂南想起这些,心就被扯住了,眼看着他,其他地方都暗了,就他这个人,这张脸,蒙了一层雾光,像美化了无数倍的画面,充斥了视野。
石青临眼一转就看到她盯着自己,被她这么看着,其实很受用这眼神,故意的,低下头好让她看个清楚。
没想到涂南手臂伸出来,搂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抱住了,先是一条手臂勾着他,然后是两条手臂一起,她轻轻说:“恭喜你。”
谁能抵挡得住这种柔情。石青临还不满足,也不碰她,直直的站着,由她搂着自己,问:“就这样?”
涂南勾着他的脖子,目光从他的眼睛,一点点往下,落在他唇上,贴上去吻住的时候,被他的力道反压了下来,他扶住了她的腰,身体的重量往下一直压,她抵着桌沿的大腿外侧也吃了力,铬得疼,但顾不上,舌被他搅着,什么也顾不上。
欣喜是一种兴奋剂,从大脑传到身体,她喘得厉害,忽然听到两声敲门,才想起门没关,连忙和他分开,仓促地回过头,看见安佩站在门口,耳根顿时不可遏制地烧烫了,背过身,往旁边站了站。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安佩两只眼睛都是亮的,还装作很正经,“我来问一下石总,投资也解决了,是不是该安排新资料片上线的事了?”
石青临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也许是被打断了有所不满,语气也是懒洋洋的,“回头再说,你们别急着下班,等我消息。”说完示意涂南跟自己出门。
安佩顿时苦了脸,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目送他出了门,也不好问,回头就把涂南拦住了。
“你们俩私底下一直这么激情?”
涂南脸上看着没什么,其实耳根更烫了,“你还是好好工作吧,好不容易回到正轨。”说话时脚步加快了。
安佩在她身后嘀咕:“道貌岸然!”
涂南走到电梯那儿,石青临站在里面,一只手按着按钮,正在等她,她匆匆走进去,看到他一脸揶揄的样子,手指撩开刘海,打了个岔:“你不是说投资本来有个缺口的吗,那最后怎么补上的?”
石青临脸上揶揄的表情没了,按下底层键,在下行的时候说:“你肯定没想到,最后一笔投资,来自我父亲。”
她意外,本来是随口找的话题,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他被她的表情弄得好笑,“这没什么。”
昨天他父亲石锻泉亲自来了公司,陈叔告诉他,当时石锻泉离开老宅时带了他的文件,是研究过后才决定投资的,既然这样,他没理由拒绝。
涂南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仔细一想也好,至少他父亲不至于害他。
关于投资,石青临随后又提到了苏婉那部分,苏婉是个人出的钱,能算得上是笔大数目了,但对于投资来说远远不够,不过公司运营也需要钱,的确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否则就连现在的游戏版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维持下去。
“这笔钱我以你的名义入股了。”出电梯时他说。
涂南看着他,“为什么要以我的名义,这笔钱是给你的,你忘了当初我爸治病是你出的钱了吗?”
石青临回头看她一眼,“你是要跟我分家了,划分的这么清清楚楚的?”
她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他笑,“别逞强,我知道你不会白拿苏女士的,这笔钱肯定是你问她借的,以后如果赚回来,你连本带息还给她,赚不回来,你我一起扛。”
涂南彻底没话说了,还能说什么,这男人什么都给她计划周全了。
※※※
他们离开公司,没多久,到了方阮的网咖。
门上铃铛响一声,石青临推门进去,涂南跟在后面问:“来这儿干什么?”
“找方阮。”他说。
网咖里还是和平时一样热闹,方阮正趴在柜台那儿,看到他就招手,顺带着,才跟涂南打了声招呼,嘴里说:“你们为那事儿来的?打个电话就好了,干嘛还亲自过来。”
石青临看一眼身旁,“怕她在公司里待下去不自在。”
涂南也看他一眼,仿佛在说,不自在还不是你造成的。
他在方阮面前给她面子,不开玩笑了,问:“怎么样了?”
方阮说:“你交代的事我肯定办好啊,都打听清楚了,他们家明天就出新资料片,上午十一点,准时的。”
石青临点点头,把大衣脱下来,搭在柜台上。
涂南听得不明白,忍不住问:“哪家要出新资料片?”
“还能哪家,东恒呗。”方阮接话:“还好我路子广,他们藏得再严实我也能打听到时间。”
涂南不禁看向石青临。
他脸转过来,“怎么,觉得我变坏了,去刺探别人的商业机密了?”
她点头,像故意的。
他笑了,“你忘了当初他们也想做壁画相关的新资料片,逼得我们提前发布内容?”当时可能是薛诚故意泄露的消息,不过不重要,石青临不想追究了,但是现在又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不能出错,对于无耻小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他站在柜台边上,手指点着台面,惯常思考的小动作,没几秒,下了决定:“不等了,今天就上档。”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安佩的电话,把这消息通知了她。
别说方阮,就连见惯了他行动力的涂南都没料到,就在这间小小的网咖里,他居然直接就把新资料片上线的决定给做了。
安佩在电话那头问他:“不用提前发公告给玩家吗?宣传也得跟上吧?”
石青临说:“没关系,忽然上线本来就是个话题,你现在就联系媒体,明天把东恒的相关消息全都压下去。”
方阮听到这句,悄悄跟涂南使眼色,“你男人好狠啊。”
她瞪了他一眼,其实是被“你男人”那三个字给弄得不好意思了。
等石青临电话挂了,方阮玩家的劲头才表露出来,按捺不住激动地问:“石哥,这得庆祝一下吧?”
“嗯,”石青临说:“你看着办吧,等他们忙完了都叫过来,我做东。”
涂南趁他们说着话,走去里面,站在墙边,隔了一米多的距离,看着一个男孩在玩《剑飞天》。
最多五六分钟,客户端跳出强制更新的提示,玩家被迫下线了。
“什么情况啊……”男孩嘀咕。
余光里,出现了男人的身影,涂南转过头,看到石青临走到了她旁边,跟她一起看着男孩的电脑。
更新持续了十几分钟,是因为网咖的网速还不错的缘故,不然可能还得更久。男孩又登陆上去了,画面变了,耳机里泄露出来的音乐也变了。
巨大的飞剑从天而降,接着是缥缈一现就无踪的奇书残页,高耸入云的山崖绝壁,幽暗的深窟,一幅一幅的壁画闪过,无数英雄高手的角色划过去,最终音乐终止,画面定格,剑飞天三个大字水波一样浮出来,昭示新资料片上了线,制作人员的名字一个个跳出来,制作人:石青临;总画师:涂南……
“我靠!”男孩炸了,接着是别的玩家,又是更多的人,网咖里一下闹腾起来。
涂南看石青临,不知怎么,心里有一处,热得发堵,轻声说:“像做梦一样。”
他抓到她的手,手指穿过去,握得紧紧的,没说话,但那画面跳出来的时候,何尝不是跟她一样,就像做梦,现在,终于梦到了这个部分。
※※※
安佩真带着公司里一大群人跑了过来。
方阮早已订好了烧烤和啤酒,就在等着呢。这里就那么点大地方,他也不嫌挤,更不嫌妨碍自己生意,因为有安佩在,无比慷慨热情。
啤酒拎出来,大家一人拿一根烤串,端着一次性的纸杯,就这么站着,或许是都放下了一块肩头大石,又或许是这段时间知道公司不容易,没人嫌弃寒酸,反而还觉得这样挺有趣的,惹得里面那些玩游戏的顾客纷纷探头张望。
石青临手里也端了杯酒,在餐盒里挑了两根没加辣椒的烧烤出来,想给涂南,看见她早就被安佩拉过去了。
“好久没见你出现,必须喝一杯。”安佩怂恿。
高部长带头附和:“该喝该喝。”
就连方阮都在起哄。
涂南觉得高兴,也无所谓,就喝了一口。
安佩不放过她,“喝完,不然把我在办公室里看到的事分享出来。”
立即有人问:“什么事啊?”
涂南跟她交换个眼神,垂下眼,手里的那杯酒全喝下去了。
石青临本来想拦的,想想还是随她去了,难得高兴。
一群人到后来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越玩儿越high,完全忘了这里还是个网咖,方阮干脆提前歇业,把顾客们都请走了。
很多玩家不高兴,刚上新资料片,还没玩够呢,临走的时候好些人对着这群成年人嫌弃地看,哪儿来的一群无业游民啊,在这儿坏人兴致。
关了门,更厉害了,平时在公司里都是部长头衔的人,个个嚷着要在这儿开机子打游戏,较量一番。
涂南坐在凳子上,手臂搭在柜台上,手里还有半杯酒,是喝剩下的。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她顺着往上看,看到穿着西裤的长腿,接着被西装衬的笔挺宽阔的肩,然后是石青临的脸。
他把她手里的纸杯拿下来,“喝多了?”
“没有。”她往柜台里面看,看到方阮在跟安佩说悄悄话,两个人都喝多了,边说边笑,毫无形象,自己也跟着笑了。
就这模样还没喝多?石青临看她那笑都迷离了,手拢着嘴咳一声,忍住笑,拉她起来,“走吧。”
涂南刚要跟他走,安佩一下跳出来,“不行,她不能走,还得喝!”
石青临拿起柜台上的大衣,看她一眼,“明天还有工作,你要是耽误了扣百分之五工资,再灌她,再扣百分之五。”
“切。”安佩翻个白眼,坐回去了。
天还没黑,出了网咖,风一吹,人清醒了些。石青临自己也喝了不少,不过酒量好,基本上没什么事,涂南却明显的已经醉了,就在他肩上靠着。
他扶她一下,把大衣给她披上,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涂南盯着他的背看了几秒,趴上去了。
他背着她站起来,心里好笑,这回怎么这么听话,比以前那次喝醉乖多了。
涂南真没觉得自己喝多,就觉得自己是在梦里,石青临背着她,她觉得这梦好奇妙,奇妙的又很安稳。
石青临有意逗她,经过人工河,把她往上托了托,故意往栏杆那儿歪,“看,下面是什么,你以前想丢我,怕不怕我现在把你丢下去?”
涂南一垂眼就看到下方的水面,手臂把他的脖子抱紧了,挣扎着要下来。
石青临加快脚步,一边哄她:“好了,别闹,逗你的。”
涂南还是挣扎,他才察觉她这回哪是乖了,还是跟上次一样。她本就身材高挑,一挣扎就难稳住,他怕摔着她,只好放她下来。
哪知下地的时候还是踉跄了一下,涂南朝前倾身,一手撑在路边,蹲在那儿不动了。
石青临赶紧过去拉她。
涂南忽然抬起了头,叫他:“石青,看。”
他看过去,看见她酡红的双颊,迷离的双眼,还有手里一朵俏生生的小黄花。她叫他看的就是这个,他实在没忍住,蹲在她面前笑得停不下来。
“笑什么啊。”她轻声埋怨,却也跟着笑了,想让他看清楚。
春天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写了点,白天更新的计划泡汤了,但是好歹英俊的八点君又活过来了~本章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