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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吸了吸鼻子:“哦。”
似是对妈妈的拒绝早有心理准备,她的反应并不大。
盛卉叹了口气,低头在女儿脸侧亲了两口:“妈妈可以代表爸爸参加,或者”
盛卉话音一顿,脑子也卡了壳,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任何一个可以陪小杏参加运动会的男性亲友。
或者说,她身边根本不存在关系比较好的男性亲友。总不能叫同事来吧?
实在没办法的话——
她纠结万分:“妈妈可以去问问舅公有没有时间。”
小杏摇摇头,垂着眼说:“妈妈陪我就行了,我只要妈妈。”
然后,她默默地爬上餐桌旁边的宝宝椅,双手捧着脸,目光呆滞地等孙阿姨拿牛奶出来给她喝。
一直到晚饭时间,家里的氛围都有些凝滞。
盛卉一边吃饭一边查看小二班家长群聊消息。
颜老师在群里发了一张图片,是今天下午抢凳子游戏决赛的比赛照片,子轩代表小二班获得了小班组的第一名。
盛卉有点纳闷:“宝贝,怎么是子轩代表你们班参加比赛?你们班的第一名不是你吗?”
小杏:“他想参加决赛,我就让给他了。”
盛卉忽然皱起眉:“子轩是不是逼你了?”
话音方落,她就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子轩虽然比较高傲,但是一直很有礼貌,对小杏也非常友好。
小杏摇头:“没有呀。”
孙阿姨坐在小杏旁边,一边给小杏舀排骨汤,一边温柔地说:
“多大点事啦。小杏不参加也没关系,万一有个磕磕碰碰怎么办?”
小杏眨了眨眼,仰头看向她。
孙阿姨慈爱地摸了摸小杏的脑袋:
“宝宝乖。那种比赛,男孩子参加就行了,女孩子就不要”
“孙阿姨,你说什么呢?”
盛卉突然打断她,语气有点严肃,“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要参加?女孩子也可以跑得快,也可以抢得过男生。小杏是他们班的第一名,她代表班级去参赛是应该的。”
孙阿姨没想到盛卉的反应这么激烈,一时间愣在原地。
盛卉心底莫名冒出许多烦闷。
她草草吃完饭,搁下筷子离开餐厅,一个人走到客厅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出神。
孙阿姨说那些话也是好心,很大一部分她那个年龄段的中年女性都那么想——女孩子就应该文静乖巧,别去掺和那些“属于男孩子”的活动。
可是那样就对吗?她的宝贝从小体能就好,爱跑爱跳,一点不比男孩子差。
盛卉忽然意识到,女儿的性格变得这么软,这么善良,很可能和她身边围绕的这一群温柔的、太过关心她的阿姨们有关。
盛卉一直在平衡自己的性格,既当爹又当妈,但是她陪伴女儿的时间有限,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照看着她。
周园别苑上下,从保姆、园艺师、司机,再到小杏的兴趣班私教,甚至上门维修家电的工人,清一色全是女性。
曾有研究表明,女性是深谋远虑的动物,倾向于规避风险,相较而言,男性则普遍冲动无脑一点,换个好听的说法,男性更倾向于冒险。
孩子的性格就像一张白纸,她受到什么样的影响,就容易变成什么样的人。
盛卉感到头疼,难道她为此就要给女儿找个爸?
不至于,女性中也不乏勇敢张扬的人,男性中更有许多软弱无能之辈,只是她的孩子身边,恰好都是些关心则乱的阿姨们罢了。
改天把家里的员工聚集起来搞个培训,让她们注意言辞,不要给小杏灌输不必要的思想
客厅内传来电话铃声,盛卉无力地扶了扶额,走过去拿起手机。
“喂”
“大卉卉!”
瞿瑶的声音震得盛卉耳膜一哆嗦:“怎么了?”
她抬眸看一眼时间,才六点多,平常这个点瞿瑶还没下班,正常她俩都要等到小杏睡觉以后,才开始聊天煲电话粥。
所以她又问:“有急事吗?”
“急!八百里加急!”瞿瑶恨不得扒着电话线爬到盛卉身边,“我学籍档案,就,就咱们高中那个”
盛卉:“你慢点说。”
瞿瑶喘了口气,捋了捋措辞:“我家在我们高中有关系,刚才那个人打电话告诉我,今天下午,有人去我们高中调出了我的档案。”
盛卉听罢,蓦地深吸一口气。
她俩何等默契,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深层信息就足以互相传达。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除了那个人,应该不会有别人对瞿瑶学生时代的过往经历这么感兴趣。
盛卉和瞿瑶是高中同班同学,他甚至不需要仔细查看档案,随便翻开班级名录,扫一眼集体照或者学生证件照,就能找到记忆中的那张脸。
“呜呜呜,我对不起你”
“是我对不起你才对。”盛卉摸了摸脖颈,声音透出一丝哑,“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瞿瑶:“我又没什么损失倒是你,现在该怎么办?”
盛卉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让我想想。”
“嗯嗯,我等你消息,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刚才真的吓爆炸了”
一通兵荒马乱的电话结束,耳边重回清静,盛卉才听见自己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心跳声。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一刻真实降临的时候,她仍然感到极度的失真。
叶舒城找到她了。
不知道他收到派出去的人的回复没有,但是最晚也不会超过明天。
今夜注定无比漫长。盛卉安排小杏睡觉之后,实在无心工作,冲了个澡就躺上了床。
床头柜上放着小杏从学校带回来的宣传单,盛卉拿起来又放下,重复了许多次。
她简单想象了一下爸爸运动会那天的场景。
万绿丛中一点红,她和小杏,一定会收到许多人异样的目光。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盛卉的体育很差。
至少女儿身上那矫健的运动员基因,绝不是她给的。
一个弱鸡老妈,混在一群身强力壮的男性家长之中,有极大的可能性,她和宝贝的每一场比赛,都是最后一名。
这样的话,她女儿的面子岂不是要跌入谷底
盛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如果没有瞿瑶那通电话,她估计忍忍也就过去了,反正都是无奈之举,顶多临时抱一抱佛脚,找个健身教练恶补一下。
可是现在,小杏的亲爸,尽管盛卉很不想这么称呼他,那个男人,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
盛卉心底忽然有了计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与其坐以待毙,放任叶舒城查到更多关于她的信息,不如迎难而上,好歹还能扳回一些主动权,控制未来的走向。
如果他愿意陪小杏参加爸爸运动会,那她宝贝女儿的比赛成绩,说不定能来个逆风翻盘?
一生要强的单亲妈妈将脸蛋埋进了枕头。
呜呜呜,她要打个电话找闺蜜大哭一场。
市场部员工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
全国各地的大小展会不断,集团还有开辟海外市场的战略,品牌营销走在前头,盛卉接下来一个月有好几趟海外的行程。
今天,企划部办公室里小会开得热火朝天,而盛主管顶着淡妆盖不掉的黑眼圈,忙活一会,就要发一会呆。
乔黛的工位离盛卉最近。她刚写完一份几十页的报告,决定给自己放五分钟的假。
她拿出一张废纸,简单写了几个关键词。
首先是姓盛。姓盛的人很多,不一定和集团创始人有关系。
其次是财力惊人。这就有点厉害了,几亿的洋房,真不是普通有钱人住得起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最秘密的一点,她的嗅味觉非常灵敏,拥有极强的蒸馏酒调和天赋。集团内部许多人都听说过,已故董事长盛司年和妻子廖柏就是天生的调和大师,他们亲手调配的柏年系列威士忌,是整个集团,乃至整个中国最伟大的国产威士忌。
不会吧
乔黛越分析越震惊。
她知道自己在背地里研究领导的家世是不对的,可她太好奇了,以前追星养成的习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想要挖掘一番
“乔黛。”
听见领导喊她,乔黛吓得脊梁一挺,手忙脚乱地将桌上那张纸塞进粉碎机之后才敢回头:
“主管找我有事?”
盛卉正在穿外套:“没什么事。我现在要出门一趟,如果有人找我,帮忙接待一下。”
乔黛点了点头,又问:“您出门做什么呢?”
她就顺口一问,助理的本能。
盛卉犹豫了一下:“外勤。”
乔黛打开领导的日程表,十分认真地将这句废话记录了上去。
室外是艳阳天,风和日丽。
三月初,午后气温十四五度左右,阳光照在身上,暖意很淡。
盛卉懒得开车,在公司门口打的。
坐上的士后座,她掏出手机,看了眼短信对话框。
她从瞿瑶那儿要到了叶舒城的名片照片,上面有个手机号码,大概率是由秘书管理的工作机,
盛卉是在早上发的短信。
她想过了,自己的真名没人认识,所以还是用的瞿瑶的名头。
【叶总您好,我是瞿瑶。不知道您今天下午三点有没有时间?方便的话,我想约您见一面。】
下午三点这个时间很微妙。
盛卉想要速战速决,所以特意挑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前不着午休,后不着下班,正正好。
一个万亿集团的CEO,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当天临时约他在工作时间见面。
可是盛卉不是正常人,她不仅敢这么干,还知道对方肯定会答应。她的预感很少出错。
果不其然。
秘书转达这条短信内容之后,叶舒城推掉了下午两点之后的所有行程。
他人在邻市,下午一点有个短会,开完会便驱车返回申城。
高速路上有点堵,他从秘书那儿拿来手机,给“瞿瑶”发消息。
叶舒城:【我可能会迟到十几分钟,麻烦瞿小姐先在我办公室坐会】
盛卉这时候刚坐上的士,前方十字路口一片飘红的刹车尾灯。
她打字回复:【如果我早到的话,谢谢。】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叶舒城觉得,今天的瞿瑶有点不一样。
或许因为她决定告诉他一些重要的事情。
除了那件事,叶舒城不认为,一个成熟的职业女性会在这么个时间点约他说点别的。
低调的黑色轿车终于驶过拥堵路段,司机渐渐提速,踩着快车道时速上限飞速疾驰。
万恒科技大厦正门口。
轿车停下的那一瞬,时针正好跳到下午三点。
叶舒城下了车,两名秘书跟在他身后。
大厦门前有一片空旷的广场,零星几个路人快步经过。
不知哪个少女低呼了一声,好些人突然停下脚步,热烈而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叶舒城垂眸看了一眼腕表,长腿阔步,步伐渐渐加快。
广场斜前方的临时停车道上,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一道刹车声。
男人步履未停,视线却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应,淡淡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蓝色的士。
约莫三秒之后,叶舒城停下脚步。
三月初,万物生长,已经有许多半透明的轻絮漂浮在空气中。
的士上下来一个身穿浅色风衣的高挑女人,海藻般的黑发披散在肩,肤色如玉,唇色似霞,一双妩媚的柳叶眼映着飘摇日光,顾盼间光华四溢,美艳不可方物。
叶舒城有轻微近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其实看不太清她五官的细节。
七分美艳,三分朦胧,像幻觉一样。
盛卉没想到竟然在公司楼下的广场上和他打上照面。
这人生得太出挑了,盛卉很难装作没瞧见他。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这么多年没见,她多少有点做贼心虚。
大庭广众之下,打个什么招呼比较好?
她一边走一边纠结。
午后日光鼎盛,叶舒城微微眯起眼,站在原地一动未动,静静看着她朝自己大步走来。
很快,盛卉停在他面前。
那张美丽至极的脸庞扬起一丝笑,瞧着竟有些讨好的意思。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布满折痕的宣传单,故作友好地递给他:
“小福星幼儿园下下周要办爸爸运动会,叶总有空参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