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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谢凌云这只小狗,给你,要吗?”
戚乔怔了好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玩偶狗狗的尾巴。
她的声音融在咸湿海风里,低低的一句:“可我养不起。”
谢凌云两指按在小白狗的脑袋上,目光微仰,望着戚乔。
他轻抬的上目线,在这个清风清凉的夏天傍晚,竟然显得十分柔和。
“你怎么知道养不起。”谢凌云将指腹压在小狗脑袋上,轻轻地点了两下,“只需要揉揉他脑袋,他就会开心地摇尾巴给你看。”
搭在膝头的指尖根根收紧,戚乔定定地望着他,傍晚的海风拂过他和他,温柔得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戚乔的心,却犹如飓风骇浪过境。
那只小狗乖乖地趴在她的掌心。
会摇尾巴的,从来不是一只小狗玩偶。
可他靠得越近,戚乔心里,却对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更加清晰。
戚乔没有办法想象,拥有这只会摇尾巴的小狗后,她要怎么接受失去它。
她知道的。
她承受不住,失去这两个字。
谢凌云从她手中捡走小狗,戚乔下意识地虚握了一下。
他并未收回。
谢凌云起身,将小狗玩偶像发卡一样,别在戚乔的马尾上。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但在这件事上。
是个例外。
“开拍吧。”谢凌云只说。
剧本的故事内核并不复杂,讲述的是一个女孩追逐自己的音乐梦想,过程中遭遇各种挫折,依旧坚持没有放弃的故事。
谢凌云的拍摄习惯与戚乔相反,他不喜欢每一步都严格遵循计划。
他不会提前画好所有的分镜,只会提前一天,画好第二日拍摄的分镜剧本。
到现场后,也常常临时起意修改。
他的灵感总是不经意地跑出来。
有时哪怕刚拍好的镜头,有了新的更好的想法,便会重新拍摄一版。
戚乔暗自腹诽,还好早已不是胶片时代。
不然按照这样败家的拍法,不知道要浪费多少胶卷,预算随时超支。
五天的时间,市区内的所有镜头顺利完成。
谢凌云辞去了请来的助理与灯光师,购买了两张从北海出发,前往涠洲岛的船票,只提了一只装着摄影机的航空箱,与戚乔登上码头。
戚乔怀里只抱着一把小提琴。
是谢凌云从北京空运过来的,光看琴盒,便知价值不菲。
这几天,戚乔每一次使用,都小心翼翼,生怕给他弄坏。
谢凌云却很无所谓,见她那么提心吊胆,故意调侃:“怕什么,也不贵。”
戚乔问不贵是多贵。
他说八十万。
戚乔:“……”
于是她更加谨小慎微。
他们抵达涠洲岛时,天色与气温正正好。
谢凌云租了车,循着导航,开往滴水丹屏。
涠洲岛的初夏,海水与晚风都是咸湿的气味。
这场戏,要从日暮,拍到第二日的朝阳初升。
女主角在经历了家庭巨变与校园暴力后,想要带着唯一属于自己的琴,跳海自杀。
故事里,主角却并没有遇到救赎她的人。
她带着自己琴,在滴水丹屏的夕阳下,独自一人,为大海开了一场演奏会。
从日暮时分,到夜色沉沉。
决定触碰冰冷的海水前,她抬头,看见了漫天的星辰。
五月不是涠洲岛的旅游旺季,海滩边人不多。
日落就几分钟,错过就又要再等一天。
戚乔从琴盒中拿出小提琴,她回头时,谢凌云正好架好摄影机。
“要开始了吗?”
谢凌云低头,从取景框中,看着面前的场景。
远处,暮云合璧,落日入海。
海面上映着金色粼粼的光。那光只笼着一个景中的人。
落日熔金,海上潮生,却都比不过一个身穿白裙的她。
晚风吹动少女乌黑柔顺的发丝,谢凌云没有喊开拍,却按下了录制按钮。
“马尾散开吧。”他说。
戚乔顺从。
取下发圈的瞬间,长发被迎面的咸湿海风吹起,像在空中跳了一支舞。
戚乔再次问:“开始了吗?”
她举起琴,笨拙地将琴弓搭在弦上。
红日悬在天边,再磋磨就要错过最漂亮的时刻,戚乔怕功亏一篑,趁还有时间,回头向谢凌云请求:“你再来教我一次吧。”
谢凌云离开摄影机。
伸手,去拿琴的瞬间,风将长发擦过他的小臂。
戚乔凑近,指间搭在琴弦上,演示一遍:“是这样吗?”
好几个音都不对。
谢凌云将琴抵在自己颈间,只让她看指法:“这样。”
戚乔在空气中模拟三次,记下来:“我知道了。”
谢凌云道:“只有一个三秒的特写,远景更多,不用太紧张。”
说是这样说,戚乔还是重复了几次。
“这次对了吗?”她让谢凌云检阅。
谢凌云抬手,调整她无名指的位置。
青柠罗勒的气息闯入鼻腔。
戚乔抬眸,注意力不禁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
夕阳斜斜地照在他们身上。
落在沙滩上的影子,紧紧相依,仿佛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
交缠的身影闯入戚乔余光,她心神一颤,相抵的脚尖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谢凌云并无所觉,只评论她的指法。
“这样就行,先拍特写,免得你等会儿忘。”
他去拿摄影机,戚乔轻轻舒了口气。
等谢凌云再次过来时,短暂的慌乱已销声匿迹。
戚乔做好了或许要等待第二次日落的准备,却没想到,最后一丝光亮从海平面湮灭时,需要的几组镜头顺利完成。
海边的夜晚,天空是唯美的深蓝色。
他们遇到了一个好天气,夜幕降临之时,海面上升起了满天星斗。
内存卡图标变红闪烁,最后一个夜晚的镜头恰好完成,谢凌云关闭了摄影机。
大远景的镜头,他喊结束的声音,顺着风也传不到戚乔耳中。
她坐在海边礁石之上,裙子后腰的蝴蝶结尾巴,随风舞动。
谢凌云递过去一瓶冰可乐,在她脸上短暂一触,才将戚乔拉回现实。
“完了吗?”她从戏中抽回灵魂,接过那瓶可乐,“你怎么都没有喊卡。”
“太远了。”谢凌云说。
他单手扣着罐身,食指勾住拉环,手背因微微用力而凸起几道清晰的青筋。
气泡涌出,呲啦一声。
戚乔将自己那瓶放在一处平整的石面上,学着他的动作,好不容易勾住拉环,却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随即,谢凌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高,右手指尖捏住易拉罐瓶口,同样的动作,三秒不到,便听见同样的一声“呲啦”声。
“会了吗?”谢凌云挑眉笑了声。
他将可乐递给戚乔。
戚乔低头,抿了一小口可乐,嘴角却翘了翘。
她喝着可乐,抬头望向星空。
脑海中再次重现刚才他握着自己的手拿开,展示似的特意给她看第二次单手开易拉罐。
不禁又笑了下。
“我们明天回去吗?”她换了话题。
谢凌云仰头,灌下去半瓶冰可乐。
“要玩儿的话,也可以多待两天。”
戚乔道:“还是回学校剪视频吧,我还没有写完作业。”
谢凌云眉眼舒展:“没有写完还愿意给我拍作业,戚乔乔,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戚乔一顿,道:“因为你给的,实在太多了,谁都不会拒绝的。”
谢凌云:“……”
他无声地笑了,声音揉进了海风,低低沉沉地传入戚乔耳中。
“但除了你,我可不会找别人。”
他曲起一条腿坐着,一手捏着冰可乐,吊儿郎当地搭在膝头。
他抬头,望了眼星空。
戚乔的视线,顺延着他的目光所及。
天朗气清,夜幕之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清晰可见,星月辉映,莹莹有光。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看星星。”戚乔轻笑了下,道,“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航道,哪怕肉眼看不见它们航行的轨迹,可只要抬头,就能知道,它们在沿着宇宙命定的轨道向前。”
谢凌云偏头,目光落在少女安静美好的侧颜上。
“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喜欢看星星?”
戚乔点头:“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确定以后要读导演系,等毕业后,就要努力地当一名导演,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航道。”
她侧眸,与谢凌云四目相对。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谢凌云。”
谢凌云说:“谁和谁都不一样。”
戚乔不禁一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谢凌云率先移开目光,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只道:“不知道,听不懂。”
戚乔低头,下巴抵在膝头,侧眸定定地看着他。
少年眸若点漆,在黑夜中,他的眼睛拥有比银河更闪耀的光。
人们贪恋光和温暖。
戚乔不能免俗。
她没有办法违背内心。
五月的海风平静温柔,星辰映入大海。
这一夜的星空,无端让她拥有了勇气。
哪怕失去,她也想要拥有过。
她愿意,和老天爷打这个赌。
戚乔从口袋中掏出那个,被她藏了好几天的,毛茸茸的白色小狗。
谢凌云瞥见,扫来一眼。
“戚乔乔。”他警告的语气,“你敢扔试试。”
戚乔说:“不是给我了吗?”
谢凌云脸顺时冷下来,一字一顿:“不许扔。”
他伸手,要来收回。
戚乔反应飞快地双手护住。
“你说了给我的。”
她道:“我没有说不要。”
谢凌云眉眼松动,冰冻的冷意渐渐散去,大少爷端着架子,骄矜道:“机会只有一次。”
戚乔开口:“我要的。”
她一顿,低声说:“我喜欢这只小狗。”
谢凌云视线凝过来,眉尾微微一挑:“喜欢谁?”
“这只小狗。”戚乔面色平静地强调。
“他没名字?”
戚乔弯着眼睛:“毛发长,腿也长,应该是马尔济斯?”
谢凌云笑了声,心照不宣地承认:“行,那就马尔济斯。”
完成拍摄的第二天下午,戚乔与谢凌云准备回学校。
候机时,戚乔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来和谢凌云拍作业的事情,她没有告诉妈妈,妈妈还以为她在学校。
照常问:“下课没有?”
“已经结课了,我跟同学出来拍短片了。”戚乔回答。
“哪个同学?你提过的那个舍友?”
谢凌云买好喝的,走过来时,便听见戚乔回答电话那头。
“就……一个同学。”
他笑了声,插好吸管,将星冰乐递到戚乔手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戚乔飞快抬眼,瞪了他一眼,捂住听筒,走开几步去接听。
好在妈妈并没有听见异常。
问她暑假大概几号回家。
戚乔还没买票,只给出了大约日期。
电话挂断前,她又问:“爸爸呢,不在家吗?”
妈妈说:“你爸还能干嘛,前两天又去采风了,这回说是去内蒙。”
话音传入听筒中的同时,戚乔视线蓦地僵住。
机场人来人往,行客匆匆。
她一眼看到不远处,出现一道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身影。
熟悉到只有个背影,她都能轻易认出来。
走路的姿势,身形,衣着,无一不熟知。
电话里,那个本应该在最北边的人,此刻,就站在她十米之外的眼前。
赤道附近阳光充足,隔着候机室的玻璃,照进室内,依旧炙热。
可戚乔僵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机械地挂断妈妈的电话,身体微微颤抖,一动不动地望着戚怀恩的背影。
以及他身旁,那位连面庞几分熟悉的女人。
他们怀抱着一个小孩,才会说话没多久。
戚乔永远忘不了那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
“爸爸,爸爸。”
那小孩朝着戚怀恩喊,伸出双手去,要他抱。
戚乔已经无法思考。
却只看到,她喊了二十年的爸爸,她以为全天下最好的爸爸。
此时,笑着伸手,从身旁女人怀中,接过了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