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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stasy私人会所监控显示,宋依曾在案发时间经过案发包厢外的走廊拐角,看了走廊一眼,那条走廊刚好没有摄像头。她是重要的目击证人,可很不配合,警察问话她只字不答。后来有警察“善意”提醒:“宋小姐,比起目击证人,你更愿意当嫌疑人?”
宋依于是找甄意:她看到了可疑人,可坚决不作证。理由很简单,她是公众人物,不想惹事;另外,怕凶手报复。
她对甄意的原话是“我不想‘被自杀’”。看来,她认为唐裳的自杀有蹊跷。
甄意清楚,目击证人不作证并不触犯法律,但宋依在监控中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太微妙。
林子翼背景显赫,警察的压力可想而知。只有宋依这个突破口,他们当然会想方设法撬开她的嘴,说不定巨压之下真把她弄成嫌疑人。
进隔间后,宋依坐下,微笑着取了墨镜和围巾:“我很相信你,甄律师。你说这次的事能很快解决?”
“嗯,比上次请你出庭作证简单。”甄意头也不抬,她工作时专注而不苟言笑。
“但这次是和警察对抗哦。当然,我不是怀疑你。”宋依公式化地奉承,“甄律师一直都和恶势力不公平对抗,让我们很感动……”
“计时收费,少说些没用的。”甄意打断,“给你的资料,记熟了没?”
宋依脸色微变,她是大明星,很少被这么不客气地对待。“记住了。”
上周末,宋依把案发当天的经历完完整整告诉了甄意,后者设计了九十三个警察可能提的问题及标准答案:圆滑地配合,不撒谎,也不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好。”甄意起身,“去会议室模拟警察盘问。”说罢拿起电话,“姿,帮我的委托人做一下模拟问讯……嗯,对……你先签一份保密协定。”
小会议室里,杨姿坐在宋依对面,表情冷肃;甄意立在杨姿身旁,目光锐利。
宋依知道她们在刻意营造警署审讯室里紧张压抑的气氛,人为虚张声势。她相信甄意的能力,那些问题和答案设计得天衣无缝,她背得滚瓜烂熟,所以并不紧张,只当复习。
杨姿眼神平平,开始询问:
“姓名?”
“宋依。”
“职业?”
“演员。”
“4月28日那晚,你在Ecstasy会所?”
“是。”
“你常去那家?”
“我不这么认为。”
宋依是第一次去,如果回答“第一次”,等于没事找事,自揽嫌疑;如果回答“应该,好像不常去”等模糊词,会被追问。甄意设计的否定回答玩了文字游戏,避免难题。
杨姿问下一题前,看了看题目上甄意的蓝色马克笔批注,非常显眼:警察做足功课后的追问(可能性10%)。
“我们调查了会所的记录,显示你是第一次去Ecstasy;另外我们走访了附近的酒吧会所,你定点常去的是两个街区外的mayflower。为什么那天突然改变?”
杨姿暗暗佩服甄意的缜密。这种细节当事人自己都不会注意,甄意却想得到。
宋依早有准备,流利道:“我去会所是想认识富二代,听说Ecstasy有钱人更多……”
“停!”甄意突然打断,“宋小姐,你看没看我给你的标注?”
宋依被甄意苛责的气势骇住,杨姿有些尴尬,宋依面子上更挂不住,不太开心,瘪嘴:“对不起,我回答得太快了。”
杨姿拿起资料一看,那题的答案下面有绿色标注:你会觉得难以启齿,犹豫后,慢、慢、回答!她微愣,没料到甄意能做到这种程度。
宋依经过提示,低眉迟疑片刻,小声而不好意思地重新回答。
盘问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是否认识死者?”
“见过一面,不算认识。”
“当晚你是否见过死者?是否有印象?”
“有点模糊。”设计这题时,宋依想否认。但事实上她和死者近距离跳过舞,甄意说如果现场其他人有印象,那就麻烦了,所以她不同意否定。
甄意批注道:一旦追问,记忆模糊化,如喝了酒亢奋不清醒;范围扩大化,如舞伴太多,随机变换。
杨姿追问;宋依自信满满,背诵答案:“我酒后跳舞,很high,和好多男男女女近身跳。人太多,我当时很兴奋,记不太清了。”
“停!”甄意再次不客气地打断,“宋小姐,刚才你挑眉了。”
宋依不在意:“有关系吗?”
“挑眉说明你得意又轻蔑,看得出你准备充分,有隐瞒的嫌疑。”甄意双手撑着桌沿,压低身子,俯视她,“你觉得警察不会怀疑?宋小姐,如果你认为背完这九十三个问题就高枕无忧,那我告诉你,他们会揪出你出纰漏的地方,重点攻击。到时,希望你保持此刻满不在意又漫不经心的心态!”
陡然间一股低气压。杨姿没料到甄意有这个气势来训斥当红明星。
宋依更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几秒后才微不可察地调整坐姿。
她尴尬地认真起来,仿佛自我催眠:“我会时刻记住你说的,这些不只是答案,而是我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不是在背诵,而是描述我内心的想法。”
甄意:“闭上眼睛,把你刚才说的话,在心里重复三遍。”宋依照做。
等待的间隙,一片沉默。甄意其实想起了言格,“重复三遍”是受他启发想到的,不知这算不算“自我催眠”,也不知有没有效。
宋依睁开眼:“好了!”
杨姿继续:“你为什么从那条走廊拐角经过?”问完,她瞥一眼答案:酒喝多了,上洗手间。红色标记:‘酒喝多了’这句话切记,不许遗漏!
……
一轮下来,宋依大松一口气,甄意却不松懈:“考虑到警署的压力和临时变化,再模拟几遍,争取把该暴露的问题都找出来。”宋依没反对。
杨姿满心感慨:她和甄意的专攻领域不一样,平日少有合作,今天大开眼界。她没想到生活中嘻嘻哈哈死不正经的甄意,在工作上竟气势如虹,凌厉惊人。
她们练习了很多遍,准备充分,可第二天去警署,却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阻碍。
第二天,宋依去警署接受问讯,甄意作为律师始终陪伴。办手续前见到司瑰,两人都在工作状态,彼此无话。
负责问话的是林涵警官,但甄意知道司瑰会在玻璃后看着,司瑰工作之余在大学辅修行为心理,不知她能看出多少。正因为知道对手的厉害,甄意才在模拟中格外注意宋依的行为和小动作。这次算是她们的较量?甄意兴奋而期待。
审讯室很狭窄,黑玻璃不透光,宋依早听甄意说是刻意施压,所以不紧张。
开始前,甄意声明:“我的当事人不想作证,你们可以在道义上谴责她,但不能威逼。可惜你们已经这么做了。我的当事人现同意提供信息,希望以后你们不要再打扰她。”
宋依听了,多少有些底气。
林警官说着“谢谢配合”的客套话,道:“宋小姐说的会被记录,你可以不作证,但法律不允许做伪证。”话里不无暗示。
这点甄意也给宋依备份过,所以她并不失措。
林警官的问题都在甄意预料的范围内。多次训练后,宋依开始相信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演得很真实。但时不时,甄意会打断。尽管某个问题她们准备了,她也疾言厉色地禁止,搬出大段诸如“与案件无关”“侵犯隐私”之类的控诉。
宋依知道,她在故意转移警察的敌意和注意;且她聪明谨慎,打断的都是看似微妙却实际无关紧要的问题。
问询渐入重点:“你离开酒厅经过走廊拐角,是去干什么?”
“酒喝多了,上洗手间。”宋依答。那天她喝了酒,但不多。甄意设计答案时说,这个理由有现实依据,不算撒谎,非常合乎常识情理和酒吧的环境,还能为后面埋伏笔。
“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会所很吵到处是声音,哪种算奇怪?”问题抛给对方,不直接回答,也不撒谎。
林解释:“男人的惨叫、呻吟或打斗。”
宋依拧眉回想:“当时醉醺醺的不清楚。这些声音在酒吧太平常,就算真听见,也不会有印象。”用合理的方式扩大和模糊范围。
“监控里,你往案发的那条走廊看了一眼。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哪种算可疑?”
“急匆匆的。”
“那边有洗手间,急匆匆也不会引人注意吧。”
林发觉被绕进去了,直接问:“只要是你看到的,都描述。”
“走廊光线很暗,我瞟了一眼,不确定。”
“这么说,你看见人了?”
“我看见了一个影子。”宋依看见人了,但也看见了墙上的影子。甄意说:避重就轻。
“有没有看清他的相貌?”
“我不认为我对那个影子有特别的印象。”甄意说:这样否认可以规避撒谎。
警官并没察觉。
一番问话下来,没什么有用信息。宋依也成功给警察留下甄意特意营造的印象:漠然,道德感低,爱惜羽毛,不愿惹事。这样,她起初不肯配合后来却煞有介事带着律师来撑场面的行为就合理了。
但结束前,警官说:“宋小姐醉酒记不清,可潜意识里或许有印象。”
这道突发题没有标准答案,宋依求助地看向甄意,后者问:“所以?”
“宋小姐愿不愿意配合我们,唤醒潜意识的记忆?”
宋依不懂:“什么东西?”警官刚要解释,甄意腾地站起来:“绝不可能!”
她来之前,不会想到,真正的阻碍,竟是言格。
“绝不可能。”甄意断然拒绝。
林警官:“让她和我们的专业人员谈话,只是加强记忆和……”
“是催眠吧?”甄意强势打断,“用这种不成系统的把戏判断人命攸关的案子?谁能保证潜意识里的东西一定是事实?如果再提无理要求,我会起诉。”
宋依一愣,起诉警察?她可不想惹麻烦。可林警官不说了。
在回忆案发现场寻找线索时,给证人浅度催眠往往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偏偏它不成文,没有程序保护,不能强制执行。以宋依事不关己的态度,苦口婆心也劝不了她自愿。况且,她或许潜意识也没看清。只得作罢。
甄意走出审讯室,恰好司瑰从隔壁观察室出来,两人都是扑克脸,不显露表情。倒是宋依认出她是甄意的朋友,经过一番高压审问后,心态轻松,打招呼:“你好。”
司瑰的回应却是:“宋小姐,我们希望你把刚才的问题在测谎仪上再答一遍。”
“什么?”宋依情绪大逆转,扭头望甄意,满眼抗拒。
甄意这次没直接拒绝:“为什么?”
“Ecstasy的监控有死角,我们实际模拟过,宋小姐在视频里离开的方向的确是去洗手间,但她如果在死角处转弯入走廊,监控看不到。”
宋依张口结舌。甄意思索半晌,平静道:“我和我的当事人商量一下。”
说完把宋依拉到一边,后者怒气冲冲掀开她的手,抛开平时的客气伪装,低声警告:
“甄意你收了我多少钱!别忘了你必须时刻维护我的权益。刚才你是怎么呛那个警察的?现在看见你的朋友就退缩?你干不了想回避就直说,我换律师!”
甄意八风不动:“宋小姐,你可以选择吗?这是刑事案件,你有嫌疑。我们不是在演美剧,你也没那么多权利,不管你愿不愿意,他们都会想方设法逼你。你该庆幸他们不会强迫你催眠,只因为技术上难以操作。”
宋依黑着脸翻手机:“我找关系。”甄意哼一声:“死的是林子翼。”
她哪有那么强的关系?宋依顿住,咬牙:“警察找不出凶手,想让我做替死鬼吗?怀疑我的证据在哪儿?不用给你看让你判断就这么对待我?”
“律师可以接触证据资料,但那是在你已经被刑事起诉的前提下。”甄意说。
在执法机关面前,律师和个人其实很弱势。
“是不是测出问题,我就完了?”
“不是,测谎只能做辅助参考,不能做定案证据。别怕。我给你设计的答案是规避而非撒谎,应该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