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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意瘪瘪嘴。她和会所的店长约好了在门外等候。她抱着手,眼珠一转,坏主意就来了,问言格:“过会儿你要进去吗?”
“你以为我专程给你当司机?”
“不是。”甄意轻轻笑,很坏,“这里的女人很开放,搭讪送酒啊,用舞姿拦住你啊,怕你应付不过来。”言格不作声,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在思索。
甄意偷笑:“唔,看来,你没来过私人酒吧。”沉默。
“难怪你不知道。”甄意更加故弄玄虚,“这里的人都是约炮的,超级饥渴呢。有时还办性爱派对。你想想,没点儿特色能吸引林子翼?你看看你……”她有如百花楼的妈妈桑,肆无忌惮把他上上下下扫一遍,“绝对A货。一进去,啧啧,跟进女儿国一样,《西游记》看过吧,人人都想扑上来咬你一口。”说完伸出猫爪,做了个“嗷”咬人的姿势。
“……”言格的脸灰了一度,“真是你说的这样,你怎么敢进去?”
“嘁,”甄意昂起下巴,“什么男人到了我这儿,不是死路一条?”
言格:“……”
正说着,店长到了,是个挺精神的年轻人,叫索磊,他下车就微笑:“抱歉,堵车了。”
甄意道:“是我们麻烦你了。”
“不麻烦,警察都来三四回了。”
索磊带他们进去,穿过长长的幽暗的霓虹走廊,前边传来音乐声。言格走在最后头,眼见要进大厅,突然拉了甄意的手臂一下。
甄意回头,诧异:“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彩灯的缘故,他白皙的脸微红,声音很低:“刚才你说的,都是假的吧?”
甄意怔愣一秒,反应过来,哈哈轻笑:“言格,你还是那么可爱,我喜欢死你了。”
“……”
灯光暧昧幽暗,客人三三两两坐在吧台小桌或卡座里喝酒低语,气氛十分安逸。舞池里有人跳舞,但此时正播放着轻缓的音乐,并不激烈。
从大厅边角的小楼梯上去二层是包厢区。一路上只有两个摄像头,且角度不正,如司瑰说的有死角,靠近墙壁走就能躲过。甄意问:“这摄像头角度不够广吧。”
“我们这儿是高级私人酒吧,来的都是明星富人,安摄像头是应付检查,很多时候不开。”
甄意看一下手表,晚上十点半,二楼却没人影,包厢上门牌灯是熄的,表明没人。四处看看,刚才他们走来的方向是唯一的出口,走廊尽头是紧闭的安全门。
“那个门可以通过吗?”
“不可以,虽然是安全走道,但为了防盗,常年锁着。”
“你怎么知道案发那天没人从那道门经过?”
“钥匙在我家,正对门口有个小监视器,别说案发那天,这几个月都没人影。”
“这些包厢到了晚上也没人来?”
“外面有卡座,已经很私密。特地上包厢反而引人遐想。要真想干什么,直接去酒店。明星们来这儿就是想体验酒吧的氛围,躲在包厢里无趣。”
“那你觉得林子翼为什么会来楼上呢?”
索磊挠头:“谁要是找我谈什么事儿,我可能会过来,上面安静。”
“我也这么想。”甄意笑笑,推开出事的房间门。取证和清理工作早做完,但房里似乎仍有淡淡的血腥味。
“是谁发现的死者?”
“打扫厕所的阿姨。她吓死了,我也吓得够呛,以前什么场景没见过,但这个真的太吓人了。”索磊抖了一下,“他的下身看着真是……”
“蛋疼吧?”
“呃,是挺……咳咳。真疼。”
“估计疼得挺扯蛋的。”
“……”
店长招架不来,求助地看言格,后者却很淡定:“相信我,她已经低调了。”
“凶器是你们这儿的?”甄意问。
“包厢配备的水果刀,款式普通,超市就能买到。插在他的胸口没带走。”
“血迹是怎样?”
“床上都是血,林子翼被脱的衣服上也是,可其他地方很干净。”
“干净?”甄意边思考边自言自语,“因为凶手用他的衣服保护自己不被利器伤到,也不被血溅到。”
索磊惊讶:“你怎么知道?”
“显而易见啊,用布料包着,还可以捣乱警方的血迹分析。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呢。”
安安静静。
甄意回头:“看什么?”
“听着怪怪的,你好像懂很多。”
“哈哈,因为如果我杀人,也会这么仔细啊!”
“不要这么说,很吓人。”索磊搓搓手,“律师在这方面都这么厉害吗?”
“看上去不像,但我是刑侦犯罪学科班出身。”
店长说:“这么鬼马,倒真是不像。”
言格听言看向甄意。彼时她正检查窗户防盗网的螺丝钉,脑袋几乎贴到窗台上。映着外边树丛里的投影灯,她的脸白得像瓷,一双灵动的眼睛满是专注,像装着黑夜,很深邃。小而挺的鼻子旁边,窗纱一角因鼻息而轻轻翻飞。
不像吗?他倒不觉得。
她总是嘻哈鬼马,脱线无厘头,可一旦对某件事上了心,她必能倾注常人不会投入的热情和专注,把生活过得像拼命一样。恋爱像拼命般疯狂,工作像拼命般坚强。
这样燃烧热情的人,往往,无往不胜。
曾经被这样的她追到手,是他赚了。
甄意看了一圈,基本了解,谢过店长,一出房门却愣住。
走廊对面挂了一幅画,女孩从高高的楼上坠落,姿态优美像在飞翔。画框裱了层玻璃,上面有层薄薄的影子,映着甄意吃惊的眼神和她空空的墙壁、门洞,和门上黑色的数字31。
莫名诡异。吴哲的梦只是梦吗?
言格也看见了,他听甄意描述过和吴哲的对话,所以见到此景,也微微蹙眉:“要么吴哲来过这里,要么凶手接触过吴哲。”
下楼到大厅,索磊挺客气的,说:“别急着走。我这儿没别的,给你们调杯鸡尾酒吧。”
“行,黑杰克。”
“独特。”小伙子噙着笑,果汁冰块咖啡酒,驾轻就熟地调和。
甄意坐上高脚凳,问言格,“你呢?”
“开车。”
“度数很低的,像果汁。”
“不要。”
“就会说不要。”甄意轻轻瘪嘴。少年时在深城,“不要”是他最常对她说的话。现在听到,有微微的时光错乱之感。
她托着腮看索磊调酒,言格的目光却落在他背后的酒架上:“存酒的客人多吗?”
“一小部分。”
“林子翼呢?”
“存了,警察取了一点去化验,剩的在那儿。”他回头拿下巴指了指架子上一瓶金酒。
因为言格的细致观察,甄意有了新想法,林子翼的酒也是关键点。她歪头看言格,意味深长地微笑,言格依旧淡静,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想了想,拿脚蹭他的腿,斜过身子凑近他,故意在他耳朵边上吹气:“你好厉害。”
面对她疑似的挑逗,言格没作声。
甄意自娱自乐,笑嘻嘻坐规矩了,一边喝酒一边琢磨:
一,凶手不能从窗子逃走,案发后还在会所;
二,警察取走林子翼的存酒化验,说明尸检出他体内有药物;为什么下药,泄愤的话难道不是死者清醒时更好?林子翼是夜店常客,警惕性不会低,凶手怎么接近并下药?
看来,凶手聪明、谨慎、冷静,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在侦查学上应首先考虑有前科的。
甄意歪头思索着,忽听见言格清凉的嗓音:“有一点说不通。”
“什么?”甄意在思考,一扭头,眼睛里光彩照人,直勾勾盯着言格。
他不太适应,别过头去:“看得出凶手是精心策划,蓄谋已久。可杀人凶器,水果刀和剃须刀片都是酒吧里临时找的,不奇怪吗?”
甄意一愣,来不及想,电话响了,是宋依。
声音很急:“甄律师,警察抓我到警署了。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没有杀人!”
甄意去到警署时,外面堵满媒体,一见到她,全一窝蜂围堵上去。
“警方发现了关键证据,宋依真的是凶手吗?”“是否和唐裳案有关?”
即使是深夜,甄意也戴着墨镜围巾和遮阳帽,衣领竖得高高的,飞快挤过人群。之前的几个月已足够让她厌恶记者。
会面室里,宋依低着头,情绪很低落,没了平日或虚情假意或颐指气使的样子,一见到甄意就带了哭腔:“甄律师……”
“我都知道了。”甄意叹了口气,“宋依,你隐瞒太多了。你说你没进过案发房间,可警方在窗帘上发现了你的头发。这对你非常不利。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声音很低。
“我有时间等你。”甄意放缓声音,“你要记住,只有你说真话,我才能真正地帮到你。”
宋依撑住额头,良久才开口:“对不起,是我变态。我恨林子翼这种强奸犯,所以我跑进作案现场,你不知道,看他死得那么惨,我心里有多痛快。”说到此处,她的嘴角浮出一抹狠烈的笑。
“我明白。”甄意沉吟半刻,“现在我需要你说一下你测谎失控的原因。警方会调查到,我不希望再次措手不及。”
白炽灯下,宋依脸色苍白得可怕:“甄律师,我让你为难了吧?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我只想替你辩护。”
宋依呆一秒,脸色渐渐寂寞:“知道吗?我从来不想做演员。演的不是自己,没有自己的人生,在媒体和粉丝前戴着面具。为了曝光和上位,牺牲很多东西。不过对我来说还好,反正进这个圈子前,我就没什么可牺牲的了。”她淡淡一笑,非常平静,“我喜欢画画,想做画家。可十六岁,永远忘不了那天,回家太晚,经过巷子时……有六个人,有个很胖很重很恶心,我的胃都要被挤……”
“宋,你不用说这些细节……”甄意眼神无处安放,一抬眼,眼睛被灯光刺得生疼。
“他们怎么都进不去,”宋依没听,平常地继续,“蛮横地尝试,一个一个,我疼得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疼得哭着喊妈妈,结果给妈妈这个词招来粗鄙的羞辱。他们得逞了,我没想过时间那么漫长,一秒一秒分割到无限。完事后,他们言辞辱骂,往我身上撒尿。我一直在流血,身体内部被撕裂,住院很久。妈妈申诉无门,那几个人在小城里一手遮天,警察睁眼说瞎话。妈妈走投无路拉横幅申冤,反而被打。她静坐自杀,以为可以引起关注,但没有。”
甄意握着拳头,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新闻中的社会惨剧搬到她面前,她心中悲愤得无以复加。
“活着,真的好难好痛苦!”宋依笑笑,“可我没有妈妈勇敢,我怕死,就去做外围,赚钱换了张脸,改行做模特了。我以前比现在还漂亮,信吗?”
她扭头看甄意,甄意已不能言语。
“正是因为欠我一个交代,一个审判,我才会站在唐裳这边,我才理解她的一切,才憎恶林子翼他们。我不是去上厕所的,我担心林子翼又要干坏事。但不管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当时的心情,啊,”她微微合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唇角浮起满足的笑容,“太激动,太快乐。那是我这些年最开心的一天。现在回想,我的人生都没那么凄惨了。你说,我会把给我带来快乐的人交给警察吗?”
甄意以前就告诉自己,律师不要感情用事,可这一刻:“宋依,即使你杀了人,我也不会让你偿命。”
“你……”
“见你之前,我和司瑰通过话,你的情况很不乐观,她对我说如果不是你杀的,务必让你说出那个人是谁。但现在,你听好了,你不想说,就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我。”她承诺,“至于怎么对付警察,交给我。”
“可正义……”
“去他妈的正义!”
审讯室里灯光柔和,映在宋依素颜的脸上,比起镜头里光彩照人的她,更有说不出的清新纯丽。甄意坐在她身边,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