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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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玮脸色难看,像是吃了个好大的瘪。

谁知道卖个房子也能和阮长生碰上,大概这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没再说话,手握门板站在门里也没有动。

不知道他在默声想什么,阮溪看着他出声道:“是不打算卖了?不卖我们就走了。”

说完她欲转身走人,但还没动,便看到孙玮缓和下脸色说了句:“进来吧。”

这年头房子仍然不好卖,人家不缺房子的不会买,部分赚得盆满钵满的有钱人也不在房子上花钱搞投资,只有缺房子的人才会买,比如阮长生这种在这里没房子的。

难得有人上门来看,他总不能因为点旧仇和憋屈就把人赶走了。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

看他打开了院子大门,阮溪先跨过门槛进去,阮长生和钱钏跟在后面。进去后自然是看院子,院子里面看看,屋子里面也看一看。

看了外院又看内院,阮长生好像老熟人见面一般和孙玮聊天,问他:“孙老板这几年看来是混得很不好呀,怎么都混到卖房子这一步了?”

孙玮嘴角抽了抽,仍是没说出话来。

上次商标侵权事件发生后,他把那几年靠盗版蔷薇阁赚的钱几乎全赔出去了。虽说头两年赚的钱是在商标法实施之前,但罚是罚了他在侵权期赚的钱的五倍呀。

辛辛苦苦几年白干,在本地又丢了大脸面,他便直接跑南方去了。以为南方会好混点呢,结果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混,混了两年他也就不打算去了。

但他仍然不愿意给人打工,还是想自己当老板,所以就琢磨着想把家里的院子给卖了,弄点钱在手里,跟趟盘个酒楼下来开一开,现在开饭店做餐饮也不错。

他父母早些年就不在了,姐姐出嫁后这院子就是他一个人的,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当然他老婆孩子不同意,之前跟他大吵一架回娘家去了。

他老婆说他生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让他收心随便找点事情做做,赚点钱能简单过日子就行了。但他可不认这话,他必须要混出点样子来。

今天看到阮长生来买房子,他就更坚定这个心思了——怎么着也得干出个样子来,让所有人,包括阮长生在内,都不能再瞧不起他。

阮长生看他不说话,也就没再继续问他这些话,只又问:“孙老板,你这院子打算要卖多少钱啊?合适的话我就拿下了。”

孙玮道:“两万。”

阮长生往钱钏看一眼,“哟,不便宜啊。”

孙玮笑一下,“买不起啊?”

阮长生也看向他笑,“你看我们蔷薇阁这几年生意做的,店都开到外地去了,你说我买不起你这个破院子?我只是觉得不值,贵了。”

阮溪之前和孙玮并没有正面说过几句话,她也没那兴致和他多费口舌,只看着他开口道:“两万确实有点贵了,你要是便宜点的话,我们可能就买了。”

孙玮急着卖房子,自然问:“你们能出多少?”

阮溪很干脆地回答道:“一万二。”

直接一下子杀了八千下去,孙玮自然不同意,“开什么玩笑,怎么也得一万八。”

钱钏在旁边开口道:“你看你这院子值一万八吗?和我们现在住的那套差不多,那套就是一万二,你要两万一万八等于是狮子大开口。”

孙玮道:“你们买那院子可是三年前,现在什么东西没涨价?”

他说的自然也有道理,于是两边来回还了半天价,最后定在了一万五。

但阮长生没有打算立马就买,所以今天没有带钱过来。于是和孙玮说好了价格,准备走人道:“那我明天来找你签合同办过户。”

孙玮倒比他着急,只说:“也别明天了,合同我早就准备好了,今天签完立马能办手续。过几天审核结束,结了尾款房子就是你们的了。”

阮长生和钱钏往彼此看一眼,又看向阮溪。

阮溪直接点点头道:“行吧,那五叔你去银行取钱吧,顺便把需要的各种证件资料全部带过来,我和五婶在这等你。”

于是阮长生便就骑车回家拿证件拿存折,又往银行取钱去了。

取完钱回来和孙玮签了合同,趁着房管局的人还没有下班,连忙又去房管局把过户手续给办了。办了手续还剩最后一笔尾款,要等审核结束再给。

出了房管局大门,阮长生说:“那就再等几天吧。”

孙玮道:“成,我在院子里等你们。”

说完没什么客气话好说,孙玮便先骑车走了。

阮溪阮长生和钱钏也没多在外面逗留,顺路买了点菜,回家做晚饭。

做着的时候凌爻下班回来,自然帮着一起忙碌。

忙碌完洗完手在桌边坐下来吃饭,阮长生喝一口稀饭开口说:“房子拿下来我们搬过去,以后可就不能每天这样在一起吃饭了,真的就分家了。”

阮溪看着他笑笑,“住得宽敞点不好吗?”

其实他们早就分家了,注册公司的时候就把一切全都分好了。

反正离得近,也没必要搞得跟什么似的,阮长生又道:“以后我们一家就有自己的房子了,算是正儿八经就扎下根了,是好事。”

就算一家人不住一起,那工作还在一起呢。

凌爻自然听明白了,开口问:“找到院子了?”

阮溪冲他点点头,“今天我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来找我,刚好就说有人要卖院子去做生意。我们过去看了看,觉得不错就定下来了。”

没等凌爻开口,阮长生又说:“因为这房子是孙玮的,我这心里其实不大舒服,不想住他住过的房子。要不是实在不好找,我今天肯定不要。”

阮溪笑起来看着他说:“越是孙玮的越得要啊。”

阮长生不明白,“为什么?”

阮溪清清嗓子卖个关子,“你以后就知道了。”

因为孙玮以后会后悔卖房子的,尤其还是卖给了自己的死对头阮长生,那真的是他自己在往阮长生嘴里塞钱,到时候他肯定会悔到想把现在的自己抽死。

晚上梳洗完上床睡觉,凌爻习惯性把胳膊伸到阮溪脑袋下。阮溪枕着他的胳膊侧身看着他,和他说:“五叔五婶要是搬走,这里就剩我们了。”

凌爻嗯一声,“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阮溪抿着笑意问:“你想做什么?”

凌爻把被子一拉盖过头顶,翻身压过去,“你应该问怎么做……”

……

最近这段时间凌爻接手了一个新的项目,所以比较忙,星期天的时候也要去单位加班。星期天他不在家,阮溪有时候会约朋友,大部分是在家看书忙设计。

今天阮溪依然在家忙手里的事情,并且看着阮大宝学习。阮长生和钱钏去新买的院子里大扫除去了,没让阮溪过去,家里便只剩下阮溪和阮大宝。

阮大宝写完语文作业以后,举手申请:“大姐,我想看会电视。”

阮溪检查一下他刚完成的作业,点头道:“看一会吧。”

于是阮大宝喜滋滋地过去打开电视,调好电视台,开始看这一年的热播大剧——《西游记》。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

阮溪休息的时候倒了水喝,也过来和阮大宝一起看。

正看着的时候,忽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大姐。”

阮溪转过头去看,只见是阮秋月过来了。

阮秋月去年考大学来了这里,星期天要是抽出空会来找阮溪玩。

阮溪也不和她客气,只招招手说:“快来一起看电视。”

然阮秋月还没走上正房门前的台阶,忽又听到外面传来两声汽车的喇叭声。她有些好奇地回头,但也没当回事,抬起脚继续上台阶。

但她还没进屋,忽又听到大门上有人拍门。

于是她看着阮溪说:“好像有人敲门。”

阮溪放下水杯起身去看,刚到大门上便看到了谢东洋。

谢东洋笑着出声和她打招呼,并不往院子里来,而是叫阮溪:“我把车给你开过来了,你出来看看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一辆。”

阮溪闻言忙出去看,只见胡同里停着一辆白色小轿车。

这年代的东西没什么可挑的,能有就不错了,阮溪笑着满意道:“挺好的。”

谢东洋叫她:“那你上去开试试。”

阮溪确实也是提前备了驾照的,她直接走去车边打开车门,进去试着开了一下。开完还是停回自己家院子的大门外,下来跟谢东洋说:“可以,就这辆了。”

她把车停好请谢东洋进院子里去喝茶,阮大宝这时却从院子里跑出来,到胡同里看新鲜来了。不一会他的好朋友也过来了,都围着小轿车打转。

阮大宝炫耀地说:“厉害吧,我大姐买的。”

阮秋月也在外面看了一会,但没跟这些小屁孩多呆。当然她不认识谢东洋,自己也是来玩的,所以回屋里后没有掺和说话,直接坐下看电视了。

谢东洋今天看起来没那么忙,在炕榻上坐下来和阮溪喝茶闲说话。

他喝茶润了嗓子说:“你先开着,产权证这两天就给你办好。”

阮溪笑着道:“还是三爷您做事靠谱。”

谢东洋完全不客气,也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那可不,我对谁不靠谱,对您也得靠谱。掉链子这种事,这辈子就只能发生那一次。”

说起当年的自行车掉链子,阮溪忍不住笑。

上次就说了半天话,这次见面自然就完全没生疏感了。而且两人今天都不急,没什么事情,慢悠悠地喝茶,聊的话题也就更宽泛了一些。

谢东洋喝了茶问阮溪:“对了,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阮溪往房间里指一下,里面挂着她和凌爻两个人的婚纱照。

谢东洋往下缩下脑袋,越过落地罩看过去,看完了婚纱照笑起来说:“不错,您这眼光可真是够高了,您这对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不过他又说:“我还以为会是姓许的那个兄弟呢,他也不错。”

阮溪看着他笑一笑,“我和许灼那就是普通朋友。”

谢东洋道:“我知道的,和我一样嘛。”

阮溪自然又问他:“那你呢?”

他那女神孩子可能都上幼儿园了,他出去混这么多年,别还放不下单着吧?

如果真还单着的话,那他就是她认识的人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情种了。

谢东洋笑起来,“我还没有结婚,不过也快了。对象比我小几岁,歌舞团的,今年参加了青歌赛,名次还不错,等我以后资金充足,给她开个唱片公司。”

阮溪听完有些惊喜,“你可以啊,找了个歌星啊?”

谢东洋谦虚道:“小歌星小歌星。”

阮溪看着他:“那你结婚可得请我去啊,虽然我结婚没有请到你。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还可以帮你们设计制作婚纱礼服,独一无二的那种。”

谢东洋连忙道:“溪爷给我设计礼服是我的荣幸,我还敢嫌弃?”

阮溪自是笑得客气:“不嫌弃就行。”

阮大宝和他的朋友在胡同里一直玩到将近中午,不时就跑去轿车的后视镜前照照镜子。这次正照着的时候,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爸妈回来了。

阮长生和钱钏看到轿车都惊讶了一下,只问:“你大姐把车买啦?”

阮大宝说:“对啊,人家把车直接开过来的。”

阮长生和钱钏进院子进了屋,才知道阮大宝说的人家是谢东洋。第二次见面便算是熟人了,他俩笑着和谢东洋打招呼,顺便也招呼了阮秋月。

阮溪问阮长生和钱钏:“打扫好了?”

钱钏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解渴,“还没有,吃完饭下午再过去收拾吧。”

提到吃饭,阮溪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看向谢东洋问:“今天不忙了吧?”

谢东洋笑一笑,“今天我再走就不给您面子了,不忙。”

请人吃饭自然不在家里吃,阮溪起身去拿上皮包,带着谢东洋还有阮长生钱钏阮大宝阮秋月去大酒楼。谢东洋帮她办了两件事,怎么也得好好请他吃顿饭。

出了正房往外走,阮溪想起什么转头问:“要不直接开车过去?”

刚好这车拿到手里了,她还挺手痒的,想要开一开。

谢东洋道:“可以啊,正好再试试好不好开。”

但因为轿车空间不大,坐不下那么多人,阮长生和钱钏仍是骑了自行车。

阮溪坐上驾驶座插上钥匙,谢东洋坐在副驾驶上,阮溪回头看一眼坐在后面的阮秋月和阮大宝,笑一下问:“我第一次开车,怕不怕?”

本来阮秋月不怕的,被她这么一问,默默攥起了阮大宝的手……

阮溪看着她没忍住笑出来,“放心,路上没多少车,随便我们怎么开。”

说完她转回头打着车,松离合踩油门,起步打方向盘出胡同。

这样一路出胡同,不时就引来胡同里的人盯着看,还有小孩子疯玩跟在车后面跑上一段。前面若是有人挡着路,阮溪就按一按喇叭。

出了胡同阮溪出声问:“怎么样,我开得还行吧?”

谢东洋在旁边说:“verygood!”

听到他的发音,阮秋月在后面忍着笑。

阮溪直接笑出来道:“三爷您现在可真是洋气,英文都说上了。”

谢东洋完全不觉尴尬,笑着说:“献丑了献丑了。”

开车没什么事自然就是聊天,路上车少确实车也好开,阮溪问谢东洋:“那你对象今年参加青歌赛名次还不错,现在应该不少地方请她演出吧?”

谢东洋点头道:“是挺多的,经常走穴。”

说着他又问阮溪,“对了,你对象是做什么的啊?”

阮溪认真看着车前方的路况,“他在国家最高研究院里搞研究,最近手里接了一个新的项目,有点忙,不然今天能让你看到。”

谢东洋听到这话眼睛一瞪,“唉哟!那是科学家啊!了不起了不起。”

提到凌爻阮大宝就心生自豪,在后面接话道:“我告诉你哦,我姐夫他特别特别厉害,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一样。”

谢东洋笑着回头看他,“理想远大,不错。”说着回过头,又说自己,“不像我们这些人没脑子没出息,干不出什么正事来,只能混混日子。”

阮溪转头看他一眼,“混成大老板了还没出息?”

谢东洋道:“倒腾东西搁以前那就是没出息了,不算正经事。”

“可现在世道已经变了呀。”阮秋月在后面接话道:“会赚钱也是有出息。”

谢东洋听得乐起来,摸摸脑袋道:“这么说也对。”

阮溪开着车到大酒楼,进去找空座位坐下来点一会菜,阮长生和钱钏也就到了,正好坐下接着再点点菜,把菜单给服务员拿去做。

桌子上大人和小孩都有,所以也没那么严肃,聊的都是日常闲话。

但饭快要吃到一半的时候,谢东洋顺着话题想起来什么,对阮溪说:“记得我当年走的时候,我们约好说以后要是有机会,也合作一把搞点东西,溪爷现在怎么样?我看这酒楼的生意挺好做的,要不我们也弄个酒楼干一干?”

自从经济改革慢慢深化以后,现在很多饭店酒楼都是私人开的了,看起来生意挺火红的。投资盘个酒楼下来干一干,应该也能挣不少。

但是也因为火热,现在城里的酒楼不少,干的人多的生意阮溪不想搞,既然都是为了挣钱,那就不如等机会干点能挣大钱的,于是她说:“不着急,再看看吧。”

谢东洋看着她问:“你对开酒楼没什么兴趣?”

阮溪笑笑,“确实没什么兴趣,跟在人屁股后面能干出什么来?现在干酒楼竞争不小的,咱们要干就干点特别的,干点没什么人干过的。”

开酒楼竞争有点大,而且这个开酒楼的楼搞不下来,只能承包个经营权,就是投资租楼搞餐饮,她自然提不起什么兴趣。

而且她这两年扩大规模建厂开店建办公楼,手里的资金也不充足,没有足够的闲钱再拿去投资别的东西。她还得忙着开新的品牌店,要精力也要资金。

谢东洋又问:“干点什么特别的?”

阮溪道:“这社会一年一个样子,总会有一些特别的机会的,等等看吧。”

听她这么说,谢东洋自然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吃完饭阮溪去付了钱,和阮长生他们正要走人的时候,忽又见楼上下来个熟悉的面孔。这熟悉的脸孔今天格外意气风发,不像之前看到的那般阴着脸。

阮长生率先打招呼:“哟,这不是孙老板么?”

现在那可真是孙老板了,孙玮阴阳怪气笑起来说:“来我店里吃饭,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都是老朋友了,说一声的话给你们打个八折呀。”

当了酒楼老板现在有面儿了,又嘚瑟起来了。

阮长生也笑着,“您卖了家里的房子,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呀?那您早说呀,都是老朋友了,我借点给你不就行了?盘个酒楼也要不了多少钱吧。”

孙玮脸上黑了黑,勉强挂着笑,“不劳您操心。”

阮长生还是笑着说:“要是哪天开不下去了,一定来找我哈。”

孙玮脸上的笑意彻底挂不住了,瞬间冷下来咬着牙,“阮长生你!”

下面的话他没说出来,阮长生也没兴趣再问,更没兴趣再站着跟他闲扯,又冲他不屑地笑一下,便转身跟着阮溪谢东洋钱钏他们出酒楼去了。

孙玮看着阮长生他们出门走远,站在原地捏紧拳头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