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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持续的时间远比徐宙也预料中要长很多。从下午两点到现在傍晚快六点半,仍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奇怪的是,说好一同来的还有先前他在冷泠的美术馆认识的那几个朋友,今天却独独只来了他一个。
坐在一众正值芳华的大学生里,他虽不算突兀,但与这些稚气未脱的脸庞相比,独自坐在后排的他看起来还是有那么点儿不一样。
他今年都要二十九了。
冷泠一身优雅白西装,落落大方站在讲台,有条不紊地讲着这堂中西方艺术史课。她的嗓音莹亮、顿挫清晰,徐宙也自小从外公那里接触美术,没有系统地上过艺术大学里这样的理论课程,不知不觉也听进去了些。
南烟下午给他发了个马术俱乐部的定位就没信音了。
电话打过去是通的,却一直无人接听,微信也没再回复。
她今天不是去见一个要买画儿的人了么?
怎么又在马术俱乐部?
揣着满腹疑惑,旁边突然有人靠近,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瞧着他,脸红了,悄声地递过来手机:“学长,可以加个微信吗?我朋友看上你了。”
她指了指相离较远的另一个女孩儿。
徐宙也不禁失笑,下意识去看还在讲课的冷泠,有种学生时代在课堂上交头接耳的紧张感,他轻轻地咳嗽,小声解释道:“我不是学长——不好意思啊,我有女朋友。”
小姑娘“啊”了下,脸上尴尬,也去看讲台上的冷泠,了然一笑,“原来是冷老师啊——打扰了。”
“……”徐宙也正要否认,女孩儿就悻悻离开了他旁边的位置。
那个怂恿朋友来要微信的女孩儿望向他这边,显然很失落。
又过大概二十分钟,讲座结束了。教室内的学生们一股脑地鱼贯而出,冷泠收拾好了讲台,关掉投影仪,顺着阶梯上来找他。
徐宙也正低头看手机,继续尝试联系南烟。
突然一只纤细的手拍了拍他面前的桌子。
他抬头。
冷泠侧身坐在他桌前,先同他道了歉:“不好意思啊,今天讲太久了,有没有耽误你?”
“没有,”徐宙也笑笑,收了手机,“讲的挺有意思,我这个上学的时候老师的课一点听不进去的人全都听进去了。”
“真的假的啊?”冷泠不禁也笑,刚她注意到有女孩子找他要微信,细细地打量他这张挺秀气,甚至可以说非常美少年的脸,说,“你在哪儿应该都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吧,南烟真放心让你来我这里?以前你开那酒吧,那周围不都是大学生么,我听说不就有人为了看你特意去你们那儿消费么?”
徐宙也从座位上起了身,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没有,你就听宋欢他们瞎说。”
这时手机震动一下。
他立刻从口袋拿。
冷泠注意到他掏口袋的动作,突然说:“哎,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
“你家?不好吧。”
徐宙也拿出了手机,滑开。
一条提示他话费余额的短信。
不是南烟。
“有什么不好,”冷泠有点嗔意,理所当然地说,“你和南烟上次那么顶撞了我爸,不该去和他吃顿饭讲个和啊?”
徐宙也早想再找个机会去道歉了。
他那晚喝的太醉,虽知道冷嘉绅有意灌他,但这事儿到头来的确是他和南烟处理不当。
冷泠曾经给他外公的画、这次画廊的事都帮了很多忙。
徐宙也发现自己终究也是上了年纪了。
从前脾气暴躁天地无畏,现在吃过了生活的苦头,终于明白很多事不是他要怎样就怎样的。
是需要低头的。
何况他和南烟以后开了画廊,难免会再与冷嘉绅那个圈子的人打交道。
他不希望这么四处周折,辛辛苦苦地把画廊开起来了,南烟却四面受阻,不好去经营。
“那我去接上南烟一起去吧——”
徐宙也说。
“下次吧,我爸估计还没消她的气呢……”冷泠顿了顿,“你外公以前和我爸他们也有过交往的,你去说开了就行啦,而且我爸也想跟你好好地道个歉,他那天喝多了,真不该那么说。”
冷泠十分真诚。
徐宙也现在还没收到南烟的回复,他最终权衡了下,抿了抿唇,点头:“那好,我跟南烟说一声吧。”
他说着打开微信,编辑对话框。
“你真的很爱她,”冷泠有点嫉妒地说,“当初酒吧说卖就卖掉了,现在画廊说开就开了。”
“画廊还没有,”徐宙也挺愁这事儿。
他和冷泠一齐向外走,太久没当学生,都不好意思在校园抽烟了,一支烟咬在唇上,半天没点。
于是说起话来,烟也跟着一晃一晃,“于先生不回来,这事就敲定不下来,而且跟我们竞争的人一直在抬价。”
“你钱够吗。”冷泠盯着他的烟,又看他的眼睛。问。
“当然不够啊,所以才想把我外公的画卖掉,”徐宙也回眸瞧她,撞入她的笑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立刻别开,笑容克制了些,“南烟也为这事儿着急,我和她都四处凑钱,昨天有个人打电话说看上了她的画儿,她今天拿去卖了。”
“南烟很有天赋的,”冷泠说,“你也不差啊,你可以画一幅画,我替你卖掉。”
徐宙也太久没画画了,早好像没了这样的心思,摇了摇头,“先给南烟把画廊开起来吧,然后我要再把酒吧开起来,我答应她和宋欢了。”
“南烟也很想要这个画廊?”
徐宙也摇了下头,撇唇,“其实最开始不是很愿意,毕竟要花很多钱。”
“——那你何必这么辛苦呢,你们四处凑钱这么疲于奔命的,你不如直接去开你的酒吧,”冷泠不客气地笑笑,“不过呢,人就是这样,对一个人好,最后一不小心就会成了自我感动。”
徐宙也倏然从她话中一愣。
冷泠却是已到了她那辆白色的保时捷前,她打开后备箱,唤他:“徐宙也,来帮我一下,太重了。”.
手机屏幕亮了亮。
南烟收到了徐宙也的微信,还有几条未接记录-
[怎么去马术俱乐部了?]-
[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讲座快结束了,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不接电话?]
最新的一条是-
[晚上我要去冷泠家吃饭,冷嘉绅要见我,今天不能去接你了。你到家了跟我说,我会少喝酒的。]
冷嘉绅?
南烟心中疑虑,但想了想,他今天去听了冷泠的讲座,他们的关系一向好,再和冷嘉绅打交道也是迟早的事。
冷泠对徐宙也有好感,以前南烟就看得出。
而今天他不过是去听个她的讲座而已,朋友之间没什么大不了。
南烟也早就知道,自己不必因为这么小的事情在意,她不是爱争风吃醋的个性,伤和气。
怀礼刚才又带她跑好几圈儿的马,她算是今天把瘾彻底过足了。
虽然脚崴了,她心情却还不错,出了马场她也没等他,归还了租来的服装,让人跟老晏和他代为打过招呼,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她得打车回市区,再乘附近的地铁回去。
晚风浮动黄昏,耽误了太久,时候不早。
这里到底地方偏僻,左右等不到出租车,眼见不远一辆黑色奔驰靠近了她。
也如她所料,停在了她面前。
怀礼降下右侧车窗,微微抬眸,眉目倦淡的,去瞧靠在路牌下方的她,“男朋友没来接你?”
这口气。
有点嘲笑啊。
南烟稍稍俯下身,清澈的眼眸直勾勾看住他:“你呢,不需要去接你未婚妻?或者别的谁?”
“我是来接你的,”怀礼淡淡一笑,瞧她这副十足好胜的模样实在好笑,问她,“上来吗。”
他和她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就是一向不屑隐藏彼此对异性的兴趣与目的,表达什么都很直接,就如同他的车靠近了她,她就知道他会停在她面前。
他停下,就知道她一定会上车的。
对视了眼,就好似在对方心中摸爬滚打了好几遭,给彼此的心思从里到外揣摩了个彻彻底底。
他们在这方面一向坦诚无比。
南烟的脚今天拜他所赐受了伤,她也实在不想在这儿遭罪浪费时间,连个出租车影子都看不到。
于是上前去,拉开他车门上去了。
后座放着东西,她就近坐在了副驾驶。
怀礼体贴地接过她手中的画板,顺手帮她放在后座了。南烟也利索,拉过安全带“啪嗒——”一声脆响。
扣好。
怀礼视线顿在安全扣的位置,想到她曾坐他的车,还装扣不好安全带要他代劳。
南烟也想到了这点。
抬眸。
对上了他带笑的眼。
“今天不装了?”
“装啊,”南烟下巴扬了扬,唇勾起,“我一直在装呢,你没发现吧?其实我的脚没崴,我故意骗你,让你带我骑马还送我回家的。”
“是吗,我看看。”
一缕清冽好闻的雪松气息飘近了她。
她呼吸一沉。
怀礼凑身近了,直视她,好看的眼睫微微一垂,视线落在她的唇,又缓慢地移到她的眼睛。
很快就捕捉到她因了他的猝不及防而出现的几分慌乱。
他看着她,有点得意地笑。
“你如果再掉点眼泪,我应该就能相信你了。”
——宝贝。
他的话音随舌尖顿住。
停在这里,没有继续向下补充。
只是用眸光打量着她。
几分若有所思。
南烟:“……”
他存心捉弄她。
就像她当初一样。
好记仇啊。
这个都记这么清楚。
南烟想瞪他,眼皮还没翻,他就退身回去了,发动了车子,顺势打开车窗点了根烟,载她离开了这里。
她再去看他。
他偶尔余光掠过她,也没再说什么。
向她家行进的中途,怀礼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上海的什么人打来,听声音是个女人。
多数情况下他听,偶尔淡声回应一二,说自己暂时回不去上海,对方好像就开始不住地撒娇了。
他平视前方,唇角始终笑意淡淡,最后只要对方照顾好自己,他说回去之前会打电话给她。
便挂掉了。
南烟思绪未断。
怀礼打方向盘转弯儿时,慢条斯理地掠过她一眼。对上她探询的视线。
他轻嗤,好像抓住了她似的。
“偷听我打电话?”
“车里就你和我两个人,你不好让我听就不要接了,”她生怕耽误他跟谁说点肉麻话,“我的耳朵又由不得我。”
怀礼只是笑。
下个路口一过就快到她住的那个二层旧画室。
曾经他只知道她住在这里,关于她的其他,他一无所知。
现在好像也是。
他问她:“明天有空吗。”
“干什么。”她警觉。
怀礼侧眸,笑,“你说我要干什么。”
“哦,你要泡我。”南烟狡黠一笑。
他也不否认,笑了笑,又淡淡问她:
“所以有空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她故意说,“我得回去跟我男朋友商量一下。”
车身这时稳稳停在了画室前。
怀礼回头瞧她,几分玩味。
“那一定要跟他说清楚,是我要泡你,让他给我和你留点时间出来。”
南烟好笑极了,“怀礼,你认真的?”
“哒——”的一声。
她这一侧的车门锁开了。
“我对你一直很认真,”怀礼看着她,又示意她的脚,“要我送你上去吗,还是他下来接你。”
南烟顺嘴,“他又不在家。”
怀礼哦了声,了然地眯眸,“那我送你?”
上次就给她丝袜撕了。
不必了吧。
“不用了——几步路而已。”
南烟这下后悔坐他车回来了,立刻打开车门下去了。
怀礼又唤她。
“真不用我送你?”
“别了吧,”南烟也眯起眼笑笑,“你对我殷勤得简直让我害怕。”
怀礼也不强求。
他见她下车动作还算利索,又提醒她道,“和男朋友商量好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来真的啊?
南烟忿忿回头,而男人眉目舒倦,笑着看她。
着实不像在和她开玩笑。
“我等你。”他说。
“……”
南烟这下是真的后悔了。
不管她陪不陪他玩儿,他这下是真要玩她了.
家中空空,还未有人气。怀礼还没回来。
晏语柔想起他今天去找晏长安,听闻他们还去了马场,于是一个电话便打了过去。
老晏自然而然地同她提及了南烟的名字,晏语柔的脸从挂掉电话,一直绷到了怀礼开门进来。
满屋黑沉。
灯光倏然一亮,怀礼注意到了晏语柔,问:“怎么不开灯。”
“我听说,爷爷要让南烟给他画画儿么?还是你介绍过去的,”晏语柔懒得同他周旋,开门见山地问,“怀礼,你到底怎么想的——”
怀礼放下东西,踱步去了半开放式的厨房。
他很饿了。
“她骗过你你都不介意?”晏语柔简直不可理喻。
“又不是我的钱。”
怀礼拿出了个鸡蛋磕在玻璃碗边儿,修长手指灵巧地倒出剩余的蛋清,语气如此的漫不经心。
晏语柔的耐心全无。
起身,走到他面前,夺过他手里东西,囫囵倒入垃圾桶。
怀礼垂眸,却依然有耐心,笑。
“怎么就生气了?”
“该生气的人是你吧——”晏语柔直直瞧着他,好似要望入他眼底,一直窥循到这个自私、凉薄、又冷漠傲慢的男人的内心。
想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她知道他不爱她。
但她现在已不屑在他眼中找这个答案。
“其实她骗了你你很生气吧,怀礼,”晏语柔冷笑,逼视他,十分嘲弄,“你对她那么感兴趣,结果她却是来骗你的,现在你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你也很生气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她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她也不止对一个男人做过这种事。”
“承认你生气了,承认你在玩弄她,有那么难吗?”晏语柔笑着,几近歇斯底里,一遍遍地重复,“你其实在意的很吧?她骗了你,你气得不得了,你在意得不得了呢。”
怀礼面不改色。
他没说什么,转身去一旁抽了张纸,慵懒地靠住了流理台,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擦自己的手。
“我确实很生气。”
他唇角半弯着,动作慢慢缓缓。
不紧不慢。
“我也很在意,”他笑着抬头,“所以你满意了吗,我要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