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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老夫人刚喝了药,正醒着。
嬷嬷引了两人进来,俯身挨着老夫人耳边欢喜地道,“老夫人,世子爷和夫人来看您了。”
虞老夫人眼睛一瞬有了光泽,转过头朝着床边望去,姜姝赶紧上前,轻轻地唤了一声,“祖母。”
虞老夫人到了年纪,眼窝下陷了不少,眼睛却依旧明亮瞧不出半分刻薄,慈爱地看了一眼姜姝,“世子夫人来了。”
嬷嬷立在一旁,听了此话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同姜姝道,“老夫人这回总算是没唤错人了。”今儿几个表姑娘过来,老夫人对着虞莺唤虞梦,对着虞梦又唤梅姐儿,几个姑娘出声去纠正,谁知越纠正越乱。
笑着闹了一阵,老夫人倒有些精神气儿了。
如今两人过来,老夫人正在精神头上,说完便先握住了姜姝的手,念叨道,“世子夫人千别同那号子不长眼色的人计较,好生陪着世子爷……”
姜姝心头一酸,浮上了几丝内疚,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昨儿那事闹出来后,她心头憋屈贸然招找上了贾夫人,也没料到会惊动到虞老夫人。
今日见个个都站在她这边说话,姜姝心头早就有了自责,掌心轻柔地盖在虞老夫人的手上,俯下身凑在她耳边,悄声地道,“老夫人身子赶紧好起来,咱们下回带上世子爷一同摸牌,保证能赢……”
虞老夫人的嘴角扬了起来,一时笑出了声,“好。”目光一转,便看向了姜姝身侧的范伸,突地出声唤道,“椋哥儿也来了。”
屋子里一瞬安静了下来。
姜姝愣了愣,看向范伸。
身旁的嬷嬷脸色突地一变,赶紧道,“奴才刚还说老夫人没认错人,这不,就又糊涂了。”
姜姝想着,那椋哥儿怕是虞家谁的小名儿,也没多想。
范伸这才上前唤了一声,“祖母。”
姜姝赶紧往边上挪了挪,嬷嬷去搬了两张木凳子过来,两人紧挨着坐在了床边,虞老夫人今儿一日多半都是在睡觉,这会子话倒挺多。
然说了半天,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世子爷忙不忙。”“世子夫人身子好些了没。”“夫妻之间定要和睦。”
一听她说话,便知神智还是没有清醒。
说了一阵,虞老夫人的眼皮子便有些重了,姜姝看了范伸一眼,范伸轻轻地点了头,姜姝便将虞老夫人的手放进了被褥中,“祖母先歇息一会儿,明儿咱再来看您。”
虞老夫人说了好一阵话,确实也累了,嘴里的话一断,立马闭上了眼睛。
姜姝替她掖好了被角,才起身跟着范伸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漆黑。
春杏在前头提着灯盏,姜姝和范伸两人走在后面,并肩出了正院。
脚步上了长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夜里不知从哪来的一道虫鸣声传来,姜姝先侧过头,开口问道,“世子爷,祖母的病能好吗。”虽同虞老夫人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姜姝能感受到虞老夫人对范伸,还有对她都格外的关心和疼爱。
大抵也是怕范伸难过,姜姝又小心翼翼地道,“夫君既然认识常青法师,等常青法师回了长安,让他给祖母把把脉,祖母定会好起来……”
两人的身子紧挨,姜姝那一侧头,胳膊便撞到了范伸的胸膛上。
范伸应了一声“嗯”,伸出手,极为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腰肢,带着她缓缓地往前走。
长廊外雨点子依旧肆虐,砸在屋顶上,哗啦啦的声音,落在夜色中,倒没让人觉得吵闹,反而有了几分宁静。
宁静的雨夜,一股幽香索鼻。
范伸眸子深处那抹暗沉,终是缓缓地散尽。
一上了东院内的长廊,姜姝便明显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愈发紧固,姜姝不得不往他怀里钻,两人的身子贴得越来越紧……
“世子爷……”姜姝的呼吸快跟不上来了,紧张地看着前头春杏的脚步,生怕又惊动了旁人,压低了声音才唤了他一声,想要他松开些,话还没说出来,腰上的手突地又使了力道。
姜姝没有防备,嘴里的一声娇呤溢出来,堵在了范伸的胸前。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范伸俯下身来,唇瓣盖在她的双唇上,铺天盖地吻如狂风席卷,姜姝彻底地喘不过气儿,几道低喘穿进雨雾,又被雨声淹没。
黄昏时范伸便赶了回来。
此时才碰到人。
心头那抹从未出现过的陌生的牵挂,陡然化成了一股狠劲儿,尽数发泄在了姜姝的身上。
他从未在办正事的时候,想过一个人。
今儿却在去宫中的路上,在皇上的乾武殿,在大理寺,甚至审阅着大理寺的案件时,脑子里时不时跳出她这张脸。
想着她嘴角的月牙儿。
想着,她在他怀里承欢……
他是魔障了。
雨雾中隐隐的几声喘息传来,前头春杏手里的灯盏,彻底地将两人的身影忘在了廊下的一处隐蔽角落里,脚步跨进门内,赶紧屏退了屋里的丫鬟。
等到两人进屋时,姜姝的衣衫已凌乱不堪。
屋内烛火昏暗,鬓角的发丝散落而下,贴在她莹白的脸色,头顶上一声雷鸣传来,姜姝一个哆嗦,身子便是一轻。
范伸提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了桌案上。
姜姝抓住了他的手臂,惊恐地唤了声,“夫君……”根本就阻止不住,身子一个失重,屋外的响雷便如同劈在了她身上,狂风裹着朝露,只朝着那崖壁上的一道石缝里钻。
呜呜的风声拍打着石壁。
那崖壁终是露出了真容,服了软,裂开了一条小缝,容了那风捣进来……
狂风无情,无处不钻。
石缝内,霎时被搅得天翻地覆,几番折腾石缝儿终是忍不住溢出了滴滴雨露,不断地去包裹住那股狂风。
风钻着石头缝儿,石头缝儿裹着风。
崖谷内狂风拍打着石壁,“啪啪”作响,石缝里渐渐地发出了声声水泽,混着被狂风捣鼓的呜咽声,响了半夜,才缓缓地消停了下来。
风浪歇停后,石壁上遮挡的树木,已被拔了个干净,光秃秃的石壁露出了真容,光洁又白皙。
石缝里内也早已是一片狼藉,风浪平静下来,雨露便顺着缝隙,缓缓地流出石缝之外,挂在了那石壁上,一滴滴地往下坠落……
“姝儿……”
风浪声远去,姜姝周身无力,那人却又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姜姝一个机灵睁开眼睛,颤抖得想要从那桌上下来,便听范伸道,“给为夫生个孩子。”
之前他从未去奢望过。
这辈子他不需要任何人,他也不会给任何人带去半丝温存。
但如今,他想试试……
姜姝僵住,望向了身前那张朦胧的面孔,屋外恰巧一道发白的光亮闪过。
光线往两人身上一照,彼此都看了个清楚。
姜姝羞得无地自容,哪里还顾得回答他,忙地偏过头去,突地那腰侧之下,耻骨之上的位置,被范伸的手指头重重的一按。
姜姝没去阻止他。
实则,昨儿她就将藏在枕头下的那个荷包,悄悄地取了出来。
以前她不敢。
但如今,她想试试……
屋子里的丫鬟们虽未近身,却一直在外屋留意着房内的动静,见差不多了,赶紧去了浴池调好了水温。
姜姝一双腿酸得厉害,加之风寒才愈,站都站不稳。
范伸抱着她进了浴池。
姜姝起初还挣扎了两下,奈何周身实在提不起劲儿,便也乖乖地偎在范伸身上,由着他替她擦洗。
从浴池出来,再回到床上,姜姝便如同一只小猫,卷缩在范伸的怀里,紧紧地捏住他胸前的衣袍,安心地睡了过去。
心头一阵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个人,从今往后,就是她的了。
谁也不能碰。
***
大雨落了一夜。
长安城内成片的红砖绿瓦被雨雾一覆盖,看似平静,暗里却藏着一股暗涌,暗涌流窜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日,便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范伸一早又进了宫,直上乾武殿,同皇上禀报了自己的调查结果,“陛下猜的没错,太子妃正是秦家的余孽,秦漓。”
皇上好一阵激动,忙地更衣携着范伸一同去了早朝。
朝拜一结束,皇上正要迫不及待地抓太子的把柄,却被太子抢了个先,当着所有臣子的面,往他跟前递上了一本奏折,“儿臣请求皇上彻查当年,秦家和镇国公府谋逆一案。”
太子话音一落,皇上还未反应过来,韩国公便跟着跪下,“臣复议。”
接着又是大公主的公公,刑部尚书。
之后,那朝堂上竟是跪了大半,只剩下了范伸的大理寺,和其相关的府衙一党垂着头立在了那,纹丝不动。
皇上死死地盯着太子。
太子平静地道,“十五年前,朱侯爷蒙骗了父皇,栽赃秦府,镇国公府私藏火药,对其灭了族,如今朱侯爷落马,父皇也该还他们一个公道……”
太子的话音一落,皇上便抓起了案上的酒盏,朝着他扔了过去,“你今儿打的是什么主意,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就是想维护秦家那余孽,你私藏余孽之事,朕还未拿你是问,你竟是满口胡言乱语……”
太子轻轻地侧开身子,刚躲开那酒盏,身后大殿外,便突然又传出了一道响亮的声音,“父皇,皇兄所言并无虚假,本王可以作证……”
皇上心头突地一震,抬起了头。
文王疾步闯进了大殿,立在了太子身旁,接着道,“父皇,儿臣在江南已经见过了朱夫人身边的丫鬟,亲耳听她所说,当年姑姑和秦家的死,都是朱侯爷一手谋划,秦家和镇国公府,根本就没有谋逆。”文王着急地看着宝座上的皇上道,“父皇,你是被朱侯爷那狗贼蒙骗了。”
皇上嘴角几个抽搐,终于反应了过来,一瞬起身,声音都急结巴了,“来人,将他给朕拖下去……”
逆子啊。
这个蠢货,当真是屡教不改。
文王一听,慌不择人,竟是一把抱住了太子的腿,对着跟前走过来的侍卫吼道,“谁也别来碰我。”吼完又看着宝座上的皇上,恨声质问道,“那朱侯爷到底对父皇和母妃,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何父皇和母妃都要如此维护他……”
文王离开江南时,就恨不得将朱侯爷碎尸万段。
后来好不容易回到了长安,所有的证据都确凿了,先是被自己的母妃相拦,关他禁闭,喂他迷药。
若不是他身边有个机灵的小厮,几回助他逃了出来,后来又告诉他朱侯爷怕是早就回了侯府,他连夜上门搜府,范大人恐怕也抓不到人。
如今朱侯爷落到了父皇手里,父皇又迟迟不肯处置。
文王这两日人都要炸了,想不明白,朱侯爷有何本事,竟然能让父皇和母后齐齐维护,若非范大人,那日在将江南,他早就丧身在了朱侯爷的手里。
这样的逆贼,还有何可留的?
莫非自己的命,还比不上他朱侯爷那条贱命?
皇上一屁股又跌回了椅子上,“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拖下去。”
眼见跟前的侍卫又要上手了,文王急得哭,“父皇,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母妃她就是朱家的人,她将我关在王府,为了一个朱侯爷,竟然让人喂了我迷药,如今父皇也不要文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