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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沈颂同灵山的渊源,几天几夜都说不清。
韩夫人也不只一回说过,要将沈颂逐出师门,然过了这么些年,所有人暗里其实都知道,沈颂依然还是韩夫人手底下最为出色的弟子。
本事强的人,骨气一般也强。
若是换成灵山任何一位弟子,能得了师姐的芳心,还有师父和师公这么个岳父岳母,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
偏生大师兄不知好歹。
十几年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纠葛会如何收场,又何时能收场,两日前师姐却突然回来了,还被师兄余景萧挖起了墙角,众人见此心头也纷纷跟着躁动了起来。
眼见事情有了转机,曾经宁死不屈的大师兄,又来提亲了。
那弟子虽不明白大师兄为何突然会打自个儿的脸,来吃回头草,但在禀报之前,就知道他不会有好结果,如今得了韩夫人的命令,更不敢怠慢,转身便带着弟子下山,去拦沈颂。
活埋他们埋不了,不让他进门,应该能做得到。
只要师姐不插手。
以往只要一听说大师兄沈颂回来了,林冬跑的比谁都快,每回都是亲自跑到山脚下将人接回来,那弟子出去之后,头一句便嘱咐底下的人,“今儿只要看住师姐,便成功了一半。”
这话也就是说说,林冬要真跑到了山下去接人,谁赶拦,谁又拦得住。
大师兄的武功在灵山的小辈子中排第一,那林冬的功夫就排第二。
两个都不好惹。
一众弟子个个戒备森严,虽说心里都明白多半拦不住,那也得尽自己的全力,拿出十分的本事去应付。
小半个时辰之后,沈颂还真就被拦在了半山腰。
阿吉完全不明白,往日只要提起灵山,自家主子就跟避毒蛇一般,能不占上关系,便不会靠近半步。
若是逼不得已,压根儿就不会上来。
今儿却是马不停蹄地一路紧赶,到了灵山脚下,还同山下的弟子交代道,“去给师父送个信,就说我来提亲。”
那弟子一听,惊愕的神色同阿吉一个样。
然让阿吉更没想到的是,主子被拦住了。
林姑娘也没来。
以往只要主子来了灵山,哪回不是林姑娘带路。
阿吉陪着沈颂坐在了树荫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了大半个时辰,不见林姑娘的影子,也没见主子放弃回头。
愣是同灵山的一众弟子,耗到了太阳落西,黄昏渐至,沈颂才仰头看了一眼山上那条空无一人的延绵小路,走到了最前头的那弟子跟前,问道,“你们师姐在山上?”
那弟子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在。”
沈颂的神色微顿,沉默了一阵,便没多问,回头同阿吉交代了一声,“跟紧了。”
“赶紧拦住!”
沈颂灵山的弟子一路追到了庄子前,便被头顶上突地升起的孔明灯,吸引了目光,如零星点灯,一盏一盏地从上头上冒了出来,霎时遍布了整个山庄。
“这,这是谁放的?”
“不知道啊”
“我好像看到了师姐的名字”
“明儿就是师姐的生辰了,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无孔不入,用了这等卑鄙手段,耍花招”
这话一出来,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几乎同时出现了一个人。
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灵山头一个敢挖大师兄墙角的人,余景萧。
领头的弟子,一脸不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今儿怕是替旁人做了嫁衣,便宜了余师兄”
“这么一说我还挺想看大师兄提亲”
“我也”
“那我们不追了?”
山头的躁动,因这一场孔明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火光映亮了山间丛林,沈颂的脚步顿在了前头,身后的话尽数进了耳朵。
余景萧。
师公收的大弟子,沈颂记得。
早年还曾跑到他跟前,质问过他,“师兄为何不喜欢师姐?”
这问题很多人都问过他,沈颂起初还会耐心地解释一句,“沈某暂时未有成家的打算,不好耽搁了师妹。”后来几年过去,沈颂也懒得再回答了。
余景萧见他态度敷衍,神色还很激动,“师姐那么好”
沈颂便知道了他喜欢林冬。
但他从未介意。
甚至巴不得余景萧能心想事成,让自己解脱,今儿冷不丁地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心头还是头一回去正视余景萧这个人。
沈颂低下头,继续往前。
脚底下的路,越来越亮。
身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你们说,师姐这回会不会被余师兄打动”
“要是我,我估计就答应了”
“就你没出息”
“我没出息?就大师兄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温吞性子,也就师姐意志力强,坚持了这么多年,换谁谁受得了”
“你懂什么,师姐对大师兄那叫挚爱,如今不就等到了吗,要是师姐知道大师兄来提亲了,还能有余师兄什么事”
以往只要身旁的人同他谈及林冬,沈颂多数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今儿许是夜色沉静,沈颂都听进了心里。
神色间刚生出来的疑惑,又慢慢地消散了下来,脚步不知不觉地,顺着孔明灯的源头而去。
**
林冬从韩夫人屋里出来,半路上就听到了消息。
沈颂来了。
来提亲。
身边的弟子兴奋地跑过来,同她禀报时,余景萧也在一旁,面色一时苍白,紧张地看向林冬,见其似乎也挺意外,神色微微地愣了一瞬之后,脸上却并没有意料中的欢喜,也没有像往日那般立马下山去接。
就似是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转过头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余景萧见此,刚被扑灭的希望,重新又燃了起来。
林冬回了屋,余景萧也回了屋。
快到黄昏,林冬吃了些瓜果,刚躺在榻上,一侧过头,便看到了窗户外亮起了一盏写了一个‘冬’字的孔明灯。
林冬眸子一抬,起身悄悄地走到了窗户边上,低头往下一瞧,便看到了余景萧半蹲着身子,艰难地藏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模样逗得林冬一笑,伸手敲了一下窗户,“卖灯啊。”
余景萧吓得一个趔趄,狼狈地稳住了脚跟,站起身正了正衣冠,才红着脸问林冬,“师姐,买,买吗?”
林冬看了一眼他局促的神色,豪迈地点头,“成,都拿来吧。”
余景萧却饶了饶头,为难的道,“拿过来可能比较麻烦,师姐要是有空,能不能自个儿来取?”
林冬午后在榻上歪了一阵,这会子也睡不着。
再对上余景萧那双期待的眼睛,实在是狠不下心去拒绝,拉了跟前的窗户,翻身跳了出去,“走吧。”
余景萧带着她,上了自个儿屋,却没让她进门,神色又紧张又欢喜地同她道,“师姐在这等会儿,我,我给你都提出来。”
林冬便立在了门槛上,看着余景萧忙前忙后地,从屋内的院子里,一盏一盏地提出了几十盏孔明灯,搁在了她跟前。
再当着她的面,一一点亮,“师姐,这些都是给你的,不要钱,只要师姐开心就行。”
点点星火,慢慢腾空升起。
林冬仰起头来,簇簇火光映入了她的眼睛,异常的熟悉。
生辰前一日,她问他,“师兄,会做孔明灯吗。”
“不会。”
“很简单,我教你”
“林冬,你若是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自己做便是,我没有闲心陪着你闹。”
她当真自己做了,做了很多,在巫山上,作为沈颂的生辰之礼,送给了他。
姜姝说,她瞧过的第一场花灯之海,是镇国公府世子爷裴椋在江南送给她的。
韩凌说,她瞧过的第一盏孔明灯,是宰相府辛大人带着她在长安河上的乌篷船上,搂着她放给他看的。
皇后秦漓,世人都知道,皇上为了她用孔明灯点亮了整个长安河道。
林冬并不稀罕。
因为后来,她也送给了沈颂一场孔明灯的星海,还回过头同姜姝笑着道,“喜欢一个人就送孔明灯,那我今儿也算是送了。”
她自来就明白,她与她们不同。
沈颂不喜欢她,是她去喜欢的沈颂,是以,她不能去索求,只能付出。
可此时当她看着眼睛的这片,写满了“冬”字的孔明灯星海之后,才明白,两者到底是不同的。
也明白了自己当时的那个笑容,有多酸楚。
有多可怜。
林冬压住了哽塞的喉咙,高高地仰起头,并没让身旁的余景萧看到她眼里的湿意,就像当初的那个笑容一样,维持住了她孤傲的尊严。
半晌后,林冬突地一笑,回过头看了一眼身旁满都是汗的余景萧,轻声唤道,“景萧。”
余景萧点头,“师姐。”
“我们”
“林冬。”林冬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许是开口的有些仓促,声音又带了些急促。
林冬回头,沈颂一脚跨上来。
四目相对。
火光从她的脸上晃过,那双眸子意外地平静无波,没有了以往的惊喜,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兴奋地扑上来。
脚步立在那,只扭过脖子,对着他展唇一笑,礼貌地唤了一声,“师兄。”
也就那么一眼,便又回过头,继续看着跟前的孔明灯。
别说是沈颂,就连余景萧也愣了愣。
适才被林冬唤了一声名儿后,余景萧一颗心顿时绷起来,扑腾腾地乱跳,就差那么一点了,突地被沈颂打断,余景萧瞬间炸裂了。
直到此时见到林冬的态度,才稍微平缓了些,极为勉强地唤了一声,“师兄。”
沈颂没理他,脚步顿了顿,半晌才朝着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走了过去,侧目轻声问她,“怎么在这儿。”
“看灯。”
“小孩子”
林冬回过头看着他,大方的一笑,“挺好看的。”
沈颂头一回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磊落的目光,负于身后的手指下意识地紧了紧,又问道,“何时走的。”
林冬一愣,反应了过来,“哦,师兄不在,没同你打招呼。”
“下回要是走,提”
“师兄这怕是才刚到吧,师父应该还不知道,我这就让人去通报”余景萧一声打断了沈颂。
今儿自己就是赌上这条命,也不会让师兄靠近师姐。
话没说完,便见沈颂转过了头,看着山脚下一处慢慢冒出的浓烟和股股星火,极为平静地同他道,“好像着火了,你放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