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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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好,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格外舒坦,鸟雀从树枝上掠过,已经见绿的树叶打着旋落在湖水之中,万物可见春意萌芽,在白日桃花下更是别样多姿。

桃林附近的另一处暖阁外面围了不少小姐和夫人,正相互打趣着说笑,里头也坐着魏安王妃、谢夫人和秦家几位夫人,她们正在瞧着府上的大夫给井明月把脉。

方才魏安王妃匆匆地叫井明月过来,便是因着秦家大夫人说府上的大夫医治春日过敏有一手,井明月一到春日就起疹子,找太医瞧过也不好,如今一听此言,魏安王妃便赶紧将井明月叫了过来,让秦府的大夫给把把脉。

秦家大夫人瞧了瞧外面,见没什么动静,不禁抿了抿唇,随后看向井明月说:“这大夫是我从淮安请来的,你只管放心,按照药方吃,一定很快就能见效的。”

井明月点点头,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感谢秦家大夫人,一道急匆匆的脚步便响了起来,随后只见水泱急匆匆地跑进来,神色焦急,见到谢夫人连礼都顾不得行了,开口急道:“夫人,小姐不见了!”

这话一落,满堂寂静。

“什么?”谢夫人蒙了一下,站起身子看着水泱。

水泱着急的又重复了一遍,“小姐本在桃林里,可奴婢如厕回来人小姐却突然不见了,奴婢找了好久,也没看到小姐。”

谢夫人心狠狠地咯噔一声,站起的身子一颤,不知为何,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无息的爬上心头,一旁的秦家大夫人站了起来,对着谢夫人说道:“别急,我这就让府上的人去找找。”

一旁的魏安王妃见谢夫人神色不对,皱眉道:“你慌什么,人就在府上,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谢夫人却不知为何心里开始惴惴不安,抿了抿唇,人虽坐了下来,但脸色却着实有些不好看。

秦家大夫人吩咐了身边的嬷嬷,召集了府上的下人一起去找戚秋,这阵仗自然惊动了府上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不一会儿便都围到了这处暖阁里。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在暖阁里不住的响起,随着寻找时间的加长,谢夫人和井明月都更加的担心起来,就连魏安王妃都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好端端的在府上,戚秋听到这般寻找她的动静,早就应该过来了,怎么会到现在都找不到人。

随着时间的慢慢延长,不少人都意识到了不对。

而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突然快步走了进来。她神色慌张,脚步也很是凌乱,刚一走进来就吸引了站在不远处的秦家二夫人的目光。

秦家二夫人顿时心中一紧,她认出这个小丫鬟是下去寻找戚秋的人之一,瞧着小丫鬟慌张的神色,秦家二夫人心都瞬间颤了起来,唯恐是戚秋那边又出了什么事,赶紧出声询问说,“怎么了,可是找到戚家小姐了?”

秦府并没有分家,几个兄嫂都住在一处,平时都是秦家大夫人也就是秦韵的母亲掌家管事,如今二夫人好不容易被老夫人分了今日宴请宾客的差事,若是戚秋出点什么事,她可就要担责了。

阁内本就安静,秦家二夫人这急慌慌的一番话自然是将众人的目光拉了过来,不光是阁内的其他夫人抬眸看了过来,便是围在外面的各位小姐也探头看了过来。谢夫人也猛然地抬起头,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演越烈。

那小丫鬟似乎很是害怕,听到秦家二夫人的质问一下便跪倒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半天也没有哼唧出一句话出来。

这副模样,无需言说便也知道是戚秋那边出事了。

别说是谢夫人急了,众人也都起了好奇心,直愣愣地看着那个丫鬟,等着她回话。

倒是站在人后的秦家大夫人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放下手里的茶盏,她好整以暇地抚着头上珠钗,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只是众人都在朝前看,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谢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仍是无法按下心里的不安,终是没忍住,她拎起华贵的衣裙朝前快走了两步,头上的步摇乱颤,瞪着跪倒在地上的小丫鬟,沉着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眼见阁内外的人都看了过来,小丫鬟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叩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声音更是低若蚊蝇,但好在虽是吞吞吐吐,但众人还倒也听得见,“请各位夫人前去东南角的暖阁里,戚小姐就在里头,只是戚小姐如今有些不好……”

谢夫人闭了闭眼,再也站不住了,她快步朝外面走去,已经来不及问如何不好了。

秦家二夫人也是急得不像样子,连忙就要跟上谢夫人。秦家大夫人却是神色平静,她突然问道:“如何不好了?你倒是说个明白!”

秦家二夫人脚步一顿,紧握着帕子,也放缓步子听了起来。

小丫鬟身子恨颤了一下,几经犹豫,还是小声地说了出来,“……奴婢发现戚小姐就在暖阁里头,刚要回来回禀,只是走两步觉得没人守着睡着的戚小姐不妥当,便又折返回去,只是没想到……那些小厮许是以为暖阁里面没人,便将喝醉酒的公子放下了,奴婢回来之后便瞧见暖阁里头还有一男子,也不知奴婢离去这段时日两人有没有……”

谢夫人走得快,并没有听见小丫鬟说的什么,只听见身后阁内传来一阵阵惊呼声,众人好似都惊了一下,尤其是秦家二夫人,走的格外快,三两步就追了上来。

谢夫人心里更加慌张起来,喘着粗气,步子越发快了起来,刚走进暖阁附近,就见暖阁门前围了一圈的下人们,冲着里头指指点点说个不停,谢夫人脚步猛然一顿,瞧着秦家二夫人的神色已经不加任何掩饰的不悦。

秦家二夫人被看的越发心惊起来,她本就心虚,赶紧上前两步,指着那些围着的下人骂道:“你们怎么当差的,竟敢围在暖阁门口,朝里面观望,反了天不成!”

暖阁一静,围在暖阁外的下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个个叩首在地,不敢再挤着往里头看了。

这一静,里面的动静自然而然地就传了出来。

那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不小,女子的嘤咛声和男子的喘气声听的人面红耳赤。

谢夫人和秦家二夫人都是成过亲的人哪里会不懂,当即脸色大变,互相对视一眼后,谢夫人心口一哽,连身子都站不稳了去。

“这,这!”秦家二夫人顿时傻了眼,愣愣地看着暖阁方向,压根说不出来话,缓了好半天才讷讷道:“不是说是下人办错了事,错将男席上的公子扶到了戚小姐这边的暖阁里休息,怎么会……”

这话还没说完,谢夫人猛地瞪了过来,快步逼近秦家二夫人怒道:“你说什么!”

秦家二夫人已然快心虚死了,这会儿面对着谢夫人哪里还敢说话,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说话时,跟来的其他几位夫人小姐也走了过来,也纷纷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动静,所有人僵立在原地,一时震惊得都说不出来话。

任凭寒风簌簌,鸟雀啼叫,里面的动静只大不小。

众人一时之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谢夫人的神色,心道方才那小丫鬟不是说两人只是共处一室,怎么、怎么突然……难不成这俩人共处一室,处着处着,还看对眼了不成?

听着里面的动静,众人暗暗咂舌,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有秦家大夫人勾唇一笑。

为何会这样?

自然是那暖阁里点了迷情的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然要情动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旁站着的韩夫人脸色却猛然变了起来。她想起韩言身边的小厮来报,说是扶醉酒的公子去歇息,转身回去拿个玉佩的功夫公子人却不见了。

她本来就记挂着此事,如今听着里头男子的声音,顿时慌了起来。

里头的不会是她儿子韩言吧!

这下不止谢夫人站不住了,便是一旁站着的韩夫人也是几番喘气,腿却依旧软了去。

韩言正值晋升期间,若是这时候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个这样的丑闻可如何是好,那简直就是毁了自己的仕途!

越想越害怕,这一刻韩夫人慌得连指尖都颤抖了起来,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好在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夫人的身上,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她。

只是就算如此,韩夫人依旧汗如雨下。

“还不赶紧进去瞧瞧吗?这大白天的,真是有伤风化。”应昌的母亲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与谢夫人的神色着急仓促不同,应夫人扬着下巴,一脸看戏打趣的模样,发髻上的步摇叮当作响。

她这话说的漫不经心又直白,还暗带嘲讽之意,显然是故意说的。

她跟谢家虽然没有什么恩怨,可早就看谢夫人这副养尊处优的模样不顺眼,此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她抿嘴笑着说:“这可还在别人的宴席上,竟也能做出这般事,简直是丢人现眼。”

她这么一说,跟她要好的几位夫人自然也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迎合了起来。

“可不是,要我说里面这俩定是认识,说不定早就你情我愿,看对了眼,所以眼下以为四处无人,又喝了点酒,这才不管不顾了起来。”

“那下人怎么会如此糊涂,送人休息却只送到外室,也不往里面看上一眼。要我说,是不是下人疏忽还不一定呢。”

一时之间,不少人跟着打趣嘲弄,虽没有明着点名道姓,但也差不多了。

谢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秦家二夫人在这个时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么多人都撞见了,就是她想帮谢府瞒着也不行了,她含恨自己倒霉,偏偏刚操办一场宴席就遇上这样的事,可眼下她还要想尽办法处理好此事。

犹豫了一下,秦家二夫人上前,对着谢夫人低声说:“谢夫人,我、我们……”

谢夫人脸色变幻莫测,她脸色铁青,长长的指甲戳在肉里,血都快流出来了,偏偏还感觉不出来疼,只是那冰冷的脸色愣是让秦家二夫人说不出来话。

谢夫人不信戚秋这般没有分寸,会在宴席上做这种事情。

可……

闭了闭眼,谢夫人回忆着今日宴席上的种种,这才明白过来,今日宴席上这许多事都是冲着戚秋来的!

她不信戚秋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架不住有人暗算设计。

万一……

就算到时候她相信戚秋是被人陷害的,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相信戚秋是被人故意设计的,可名节已毁,这些又有多大作用能挽回住戚秋失去的名声?

谢夫人不敢想象戚秋若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捉奸在场,这以后又该怎么生活。

她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是气得也是慌得,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急促,她闭了闭眼,下意识地朝前走了一步,面对着众人暗含深意的目光和不停嘲弄的话,她陷入了两难之地。

往前去还是不去?

不去就是默认,去了若是亲眼撞见那一幕,戚秋以后真就在京城里生活不下去了。

众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谢夫人,乐得看戏一身轻,只是那饱含压迫的目光,让谢夫人的脑子一片混乱,薄汗顺着她的额角缓缓下落,还架不住应夫人的嘲弄。

“这真是办了场好宴席,各路妖魔鬼怪齐齐登场唱戏,真是没白来。”应昌的母亲冷嗤一声后,看着谢夫人的神色,又故意的小声嘟囔了一句。

秦家和宫里的宁贵妃有意撮合她儿子和戚秋这她是知道的,本来她是不愿意的,她看不上戚秋的身世,觉得她哪里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要知道她原先是想要儿子去尚公主的,如今一个小小的戚家显然是入不了她的眼。

要不是有宁贵妃的承诺在,她无论如何是不肯点头的。

她本就对这门婚事不怎么热衷,如今戚秋还干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她自然是看不过眼,嘴上自然就刻薄了起来。

她这话落之后,不少夫人拿上帕子捂着嘴,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

头顶的日光也变的恼人起来,耳边鸟雀清脆的啼叫就像是催促一般,让人喘不过来气。

谢夫人已经没心思去计较这个了,她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无血色,她张了张口又闭上,反复几次之后终是下定了决心。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一旁突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小姐找到了!”

谢夫人的身子猛然一颤,众位夫人也均是一愣,扭头看去,只见戚秋身边的一个丫鬟快步走过来,“夫人,小姐人已经找到了,原来就在桃林里头!”

此话一落,众人纷纷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看身前动静不断的暖阁,颇有些傻眼。

这是什么情况

谢夫人却是顾不得这些了,快步走上前去,看着山峨,“你说什么?”

山峨气喘吁吁地说:“小姐就在桃林里面,霍小姐和张小姐吵了起来,小姐正在劝架呢。”

这一刻,谢夫人恨不得两行清泪直冲而下!

她已经顾不得暖阁里的动静了,急促道:“快带我去!”

谢夫人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听着阁内的响动,众人却是有些茫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纷纷反应不过来。

这丫鬟说得有鼻子有眼,在众人面前想来也不敢撒谎,可是若是戚秋真的在桃林里面,那现在在里头缠绵的两人到底是谁?

反应过来之后,一时之间,孩子没在身前的夫人都慌了起来,连连左顾右盼,赶紧让身边的嬷嬷去寻人。

暖阁前乱成一团,许多夫人再不复方才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风水轮流转,方才偷笑看热闹的夫人现如今比谁都着急,个个也都站不住了,看热闹的心思一扫而空,现如今个个提心吊胆的就怕是此事落在了自家头上。

不一会儿,应昌的母亲应夫人便察觉出自己的儿子找不着人了。

想起她儿子素来不着调的样子,应昌母亲终于发现些许不对,听着里头传来的男子喘息声也越听越觉得声音耳熟了起来。

她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可还不等她说话,一旁的魏安王妃突然不耐烦了起来,“这么麻烦做什么,派人去瞧瞧就是了!”

应夫人心中一紧,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慌乱之下大声阻拦道:“不行!”

这话说的格外紧张响亮。

一瞬间,不管做什么的夫人都转过身子,将目光落在了应夫人身上。

应夫人双手紧握,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没忍住青了起来,她面对众位夫人或疑惑或了然的神色,却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后强笑着说:“这、这么多人,如何是好……”

她渐渐地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她方才还在嚷嚷着要赶紧进去,此时便变了一个嘴脸,谁看了不知她心里有鬼。

魏安王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依着应夫人的意思应当如何?我们就在这里干站着?”

应夫人说不出来话了。

她急得满头都是汗,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原因,越听里面男子的声音越像是她儿子应昌,这让她更加不敢说话,正好这时应家的下人跑了过来,对着应夫人说:“夫人,公子、公子不见了身影。”

众目睽睽之下,应夫人脸憋得通红。

这下,被架在火上烤的人变成了她。

魏安王妃轻轻地挑了挑眉,看着应夫人,又问了一遍,“应夫人,你觉得该如何?”

话虽是这么问,但显然此事由不得应夫人做主,她被身边的丫鬟搀扶着,浑身颤抖地眼睁睁看着魏安王身边的嬷嬷大步走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只听暖阁里传来一声惊呼,随后嘈杂声不断地传了进来。

应夫人一听那个声音顿时就心坠入谷底。

若是喘息声还分辨不出里面的男子到底是不是她儿子,可眼下这声男子的惊呼却是实打实是她儿子应昌的声音。

她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不少与应家相熟的人家也听了出来,齐刷刷地看向了应夫人,就见她跌坐在地上,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哪里还有先前的高傲姿态。

倒是韩夫人,她终于能松了这口气,靠着身后的嬷嬷连声念着阿弥陀佛。

只是,带着女儿来参加宴席的各位夫人却是一刻也不敢松了这口气,提心吊胆的看着阁内,唯恐从里面揪出来的是自家的姑娘。

不少人屏着呼吸看向暖阁内,只见没多会魏安王妃身边的嬷嬷便走了出来,为首那个快步走过来对魏安王妃禀告说:“回禀王妃,里面是应家公子应昌和……”

她顿了一下,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看向了一侧。

那侧站着几位夫人。

四周寂静,微风拂过花枝,绿叶在风中颤抖,垂在暖阁檐上的偌大花苞散发着淡淡香气,这边景色怡人,可却再也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

尤其是站在那侧的这几位夫人,如今心都提起来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