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煨魤鱼
小狸花打着转儿,在夏皎脚下咪呜咪呜地叫着。
猫咪吃不得咸,温崇月单独给它煮了一份虾。
翘着尾巴吃光后,小虾米在夏皎的睡裤上磨了磨爪子,自然地顺着往上爬,一直爬到夏皎的膝盖上,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舒舒服服地躺下,顺带着舔了舔毛。
夏皎的生理期刚结束,现在是晚上七点钟,春日夜长,一层柔软窗帘垂下,遮蔽玻璃窗外静谧长夜。
她小声说:“如果你想要的话,那就可以。”
温崇月观察她的神色,他问:“想要喝些酒吗?”
夏皎问:“白的还是啤的?”
温崇月说:“喝些适合你的酒。”
这边的房子更大,空间足够,温崇月拥有一整个储藏各类酒的玻璃柜架,占据了整面墙。而有些需要特殊贮藏的酒,譬如冰酒,则有专门的储藏冰柜。
夏皎对酒的研究不深,她讨厌酒局应酬,自己很少喝。喔,和朋友聚会的时候偶尔会喝一些酒,比如去望京那边吃小烧烤的时候,冰的扎啤是必不可少的。
温崇月拿出来的就是冰酒,他略带歉意地对夏皎说:“抱歉,之前选购酒的时候,没有考虑过会这么快结婚,这些酒其实更适合夏天晚上喝——但我适合女孩子喝的酒只有这几瓶,可以吗?”
夏皎点头:“什么都可以的。”
温崇月很喜欢征求夏皎意见,哪怕是这种在夏皎眼睛里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在性致盎然的时候,也喜欢询问夏皎,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反馈,比如我这样你会不会不舒服,或者眼泪这么多是不是我太重了,喜欢刚才那样还是这样等等等等。
不过,后者这种情况,多半只会征求而不会实施,和他温和的外表不同,在一些情况下,他的行为绝对称不上君子。
这也是夏皎有一点点胆怯的来源,她当然知道事情很正常,网上和同担口嗨也都是直白如“XX一整晚嘿嘿嘿”,最常使用的表情永远都是小人红脸吐舌头或者红色圆圈18、流口水小人。
遗憾的现实和网络终究存在差距,最直观的差距在于身高体型差、尺寸不相当的纸片人图只会让夏皎戳着屏幕发涩爆了么多么多,现实中,夏皎只会推温崇月的肩膀说要撑爆了快出去。
温崇月问夏皎:“你想喝白冰酒还是红冰酒?”
夏皎不了解这款酒,她问:“有什么区别吗?”
温崇月耐心解释:“白冰酒的酒液多半是金黄色的,相比较,更加清爽一些;红冰酒的颜色深,胃口更醇厚。”
夏皎说:“红冰酒吧。”
今天的菜肴味道并不重,她想,或许夏天的时候更适合喝白冰酒。
和贵腐相同,酿造冰酒的葡萄也要复杂一些——葡萄成熟后并不收割,而是留在藤上享受自然适当温度带来的结冰。
想要得到冰酒,就要等到十二月或者一月,再采摘藤上被冰霜裹住的葡萄,分选压榨后过滤,耐心等发酵,再陈酿、冷冻……
冰酒并不是每年都能生产的,它对温度的要求极高。太冷了,葡萄会冻坏;太热,葡萄又难以结冰。
这是自然的馈赠。
温崇月给夏皎倒了一杯,夏皎好奇地晃了晃,红宝石般的液体在酒杯中有着通透的颜色,莓果气味浓郁,她喝了一口,蔓越莓和草莓的味道在口腔中复杂而强烈地躁动,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好喝。”
温崇月说:“酒精度数不高,你可以慢慢喝。”
夏皎信了他的话。
但,酒精度数不高的酒,喝多了也会微醺。
酒能打开人的心房,夏皎起先并不相信这句话,她的酒相一直很好,很少会喝到烂醉,无论什么情况,都守口如瓶,绝不对出现酒后失言这种事情。可是今天有些意外,温崇月和她聊了一些琐碎的小事,夏皎并不觉着有什么要瞒住他的,全部说了出来。
她讲自己跟随爷爷奶奶生活、成为“留守儿童”时候的孤单,讲自己被父母亲接到身边、在城市中读初高中的无法合群,讲自己其实很感激温崇月,因为他一句不经意的话,让她重新找到生活和学习的目标……
温崇月不记得了:“什么?”
夏皎不说话,她喝光了杯中的酒,有些倦了,捧着脸,看着他:“那是我第一次吃蛇皮果耶,看上去很恐怖,但其实味道很不错。”
温崇月明白了,他走过来,扶夏皎:“你喝多了。”
夏皎趴在他身上,冰酒的温度只有零下十度,她喝得轻飘飘,凉凉的葡萄酒香伴随着莓果气息顺着她的口腔顺利自然地往下落,温崇月低头,压住夏皎还想反驳的唇。
温老师尝起来香香的,他不抽烟,刚才陪夏皎一同分享了红冰酒,夏皎不知道原来唇齿在酒精催化下的相贴会爆发出这样的魔力,能够完全抚平夏皎的恐惧不安。
她没有排斥温崇月的触碰,小狸花猫喵呜喵呜地叫着,夏皎低头:“小虾米。”
“没事,”温崇月将她抱在餐桌上,“我来照顾。”
夏皎不知道他怎么照顾的小虾米,她双手撑着,看着温崇月坐在椅子上,他俯身。
她一只手下垂,触碰到温崇月的头发,微微蹙眉,酒精的作用终于渐渐发挥,夏皎的世界犹如被石头击破的水面,倒影渐渐被水纹吞噬,又像是莫奈的画作,悠悠莲花水面摇曳。
她像成为红冰酒,经过冰霜历练的葡萄被摘下,压榨,重重酿造后成为一杯红宝石般的酒液,被温崇月尽数饮下。
的确是喝醉了,醉到无论温崇月如何过分她也只是睁大眼睛,被拥抱也好,还是被反剪双手按住也好,夏皎都没有拒绝,她就是冰霜的葡萄,在温暖中渐渐消融。
温崇月是将她带离寒冬干枯枝头的人。
夏皎确认这点。
生平第一次,宿醉过后,她并没有头痛欲裂。
倒是温崇月付出了血的代价。小虾米护主,也和夏皎亲近,不知道为什么,它愤怒地用爪子在温崇月的腿上抓了三道痕迹。
温崇月当时正在兴头上,没有理会小虾米,白天才开始严肃教育它,叫它不能随便对着人露出爪子。
小猫咪哪里懂这些,呼呼啦啦吃掉罐头,满足地抖了抖身体,趴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之前预定的那只金吉拉也接来了,温崇月的朋友特意乘飞机赶来,温崇月开车去接的猫。
这只预定的猫咪,是一只七个月大的帅气太监,蓝绿色眼睛,看上去有种介于呆呆和忧郁之间的气质。
小虾米并没有排斥家庭新成员,只隔离了一下午,小虾米就噗噗腾腾地穿越护栏去找温泉——温崇月满足了夏皎的取名欲,新成员金吉拉的名字就叫温泉。
温泉有洁癖,它的专属饭碗擦得亮闪闪,但凡有一粒猫粮掉在外面,也绝对不会垂下优雅的猫颈去触碰。
小虾米与它完全相反,千方百计地翻倒垃圾桶,钻进去,试图扒拉东西玩;只要是吃的,就算是掉在桌子缝下,它也能灵活地掏出来。
当刚钻完垃圾桶的小虾米快乐地奔向温泉时,爱干净的温泉躲开,终于发出来新家的第一声沙哑猫叫:“啊~呜~”
夏皎没有参与两只猫咪之间的竞争,她在为了和温崇月姑姑的见面而紧张。
温崇月的姑姑随母姓于,单字名昙,比温崇月的父亲小十岁,没有结婚,目前交着一个男友,介绍时说了,和夏皎年纪差不多大,还在读研,清清瘦瘦的个子,说话时候会脸红,名字也有趣,叫张抱林,姑姑称呼他为小林。
姑姑的房子在邻近的小区,她是真正的爱花者,房子在一楼,就连家也装扮的犹如植物花房,且不说栽种的几株樱花,院子中的花境分布也颇为讲究,紫竹与古铜色路灯互相融入,白色碎石小路两侧,糖米草有着动人的颜色,龙胆花尚未开放,大花绣球的支柱和蛇、鞭菊、三角梅交相呼应,特意营造出的小院低坡上,金星也门铁和铁冬青傲然挺立。
温崇月登门拜访,带了一尾新鲜的魤鱼,三四月份的长江鱼最鲜,正是最适合品尝的时候。
于昙有着和温崇月一样的眼睛,不过面容看着更冷淡一些,她说话时语气也慢,客气熟络,并没有让夏皎一同去下厨,而是打发了小林去给温崇月打下手,自己和夏皎聊天喝茶。
初次见面,夏皎拘谨,回答时候声音也小,不过于昙并不在意,聊了些家庭琐事。
于昙不爱笑,虽然有着和温崇月相似的眼睛,却是一个标准的冷美人。
夏皎心里忐忑,思考好久,主动提起于昙的小院子来:“姑姑院子打理得真好,是姑姑自己做的吗?”
谈到植物花草,于昙才露出真心的笑:“是,废了我不少力气呢。”
顿了顿,她又问:“听崇月说,你也喜欢植物?”
厨房中,温崇月正在料理魤鱼,这鱼个头大,灰白色,没有鳞,腹部膨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号的鲇鱼。这还是温崇月托一朋友寻来的,刚捞上不久,肚子雪白,身体两侧都是淡淡的绯红。
温崇月料理鱼时,动作干净利索,拆刺破腹,娴熟自然,张抱林不太适应,看得目瞪口呆。
魤鱼体型大,又是好不容易才能捕捞上一条,温崇月打算多做几道菜,可是看着张抱林不敢下手的模样,也不勉强,笑着说:“你先出去休息吧,这边我一个人来就好。”
张抱林客气了几句,才离开。
温崇月将鱼切块,心中已经想好该怎么料理这只鱼。不单单是鱼肉,鱼头也可多吃,魤鱼的吻部软肉肥厚胶质,适合用火腿、冬笋来配……
思考着,听到厨房门口有脚步声,温崇月只当是张抱林去而复返,他低头,说:“这里不用你,出去休息吧。”
没有,脚步声轻轻,片刻后,夏皎探出小脑袋,小声回应他:“但是,我觉着你应该需要我。”
温崇月双手都是鱼味儿,碰不得她,哂笑:“学生来帮老师?”
“昨天你在……嗯,”夏皎说,“教了我那么多,我现在应该也能帮得上忙。”
她还是羞赧,一句话不好意思直接明说,吞吞吐吐,惹得温崇月笑。
“现在这么害羞,一句话也说不全,”温崇月低头看她,问,“在微博上发裤子飞飞老公亲亲的气势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