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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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泽得知创思有和“线条”二次合作的意向时,是在第二天上午。

创思的官方邮箱发来了一封电子邮件,礼貌地邀请他和池年及摄影团队负责创思手机代言人梁菲的宣传照拍摄,并列出了不菲的价格区间。

喻泽勾了勾唇,将椅子推开,腿懒洋洋地搭在一旁的脚凳上。

就在前不久,发布会结束的第二天,创思就近乎迫不及待地结束了和“线条”的合作,如今想要二次合作,不得不说,真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创思的开价比正常的价位高出不少,是一个很少有人能回绝的价位。

程诺推门而进时,看见的正是喻泽翘着腿懒散笑着的模样。

“怎么?”

喻泽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推给他。

程诺快速地看了一遍:“不错啊,价格靠谱,而且梁影后硬照表现力圈子里独一档,是个绝佳的拍摄对象。”

喻泽扬起眉梢,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慢悠悠地说:“你知道创思的代言人之前是谁负责的吗?”

程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池年。”喻泽徐徐吐出二字。

程诺满眼困惑:“如果我没记错,池年是你刚从创思挖过来的吧?”

他还好一阵惊讶,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挖人。

“嗯哼。”喻泽随意地应了一声。

“那现在是在干嘛?”程诺不解,“打算把人再挖回去?”

喻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想到那晚在公寓楼下看到的场景。

池年说喜欢这份工作,那个小姑娘总是笑眯眯的,但做了决定的事情鲜少能改变。

而祁深如今发来了合作意向,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池年呢?”喻泽朝玻璃墙外的工作室走廊看了一眼。

“小姑娘一个人在看工作室以往的作品呢。”程诺想到刚刚自己出现在她身后,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无奈地笑笑,“听你之前的意思,小姑娘懂摄影,有灵气,该上手试试了。”

喻泽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起身朝外走去。

彼时池年正在看一幅名为《边缘大人物》的照片,照片里是混乱的小镇歌厅,两个穿着朋克服装的年轻人目光直直地盯着镜头。

这是喻泽早年的作品之一,只是因为较小众,后来很少再见他拍这样的作品了。

“剪头发了?”身后突然传来喻泽的声音。

池年被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过头去:“喻先生?”

喻泽坐到她对面,看着她,以前的长发剪短到肩头,披散了下来,白净的脸显得更精致了,圆圆的眼睛,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喻泽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我的名字就这么难听?”

池年想到上次二人的对话,虽然仍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坦然地笑道:“喻泽。”

喻泽笑了笑,目光定在她手中的作品上:“喜欢什么风格的作品?”

池年认真地想了想:“人像摄影和静物摄影,”说到这里,她有些激动,“像你之前的那幅《印第安女郎》,以及给模特们拍的那组黑白群像照,还有很久以前一位摄影师WolfgangTillmans的静物作品,瓜果蔬菜都拍的很美好。”

喻泽看着小姑娘明显亮起来的眼神,顿了下,扯了扯唇角:“静物摄影对构图和光线的要求高,但多多练习可以克服,”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所以,来告诉你两件事。”

池年被他话题转移得呆了呆,眨了下眼睛才问道:“什么事?”

“有一个很有风格的人像拍摄的工作,找到了我,”喻泽慢条斯理地开口,“如果答应下来的话,你要和我一起去。”

池年睁大了眼睛,飞快地点点头,目光亮闪闪的:“第二件事呢?”

喻泽看着她:“拍摄对象,是梁菲。”

梁菲?

池年眨巴了下眼睛,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问道:“拍摄创思代言人的宣传照?”

喻泽颔首,调侃:“钱很多。”

抵得上线条一个季度的营利。

池年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心里却止不住地冒出怒火。

创思和线条终止合作的协议还是她亲自归档的,而且那时祁深提到线条就没好脸色,根本不可能二次合作。

况且……梁菲这个代言人是她挑选的,是她一次次调研考核的,是她最终交给祁深确定的。

现在这又算什么?

就算离职了,还要继续负责拍摄梁菲的宣传照?

当她是一条龙全售后服务?

喻泽看着池年变幻莫测的表情,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当然,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

池年回过神来,闷闷地对喻泽点了点头,小声地说:“谢谢。”

喻泽摇摇头,这次再没多说什么,起身离开。

池年却再看不进去任何作品,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逐渐夕阳西下,落霞满天。

她心里的气却半点没消。

不只是气,还有委屈。

她好不容易换了一个梦,离祁深远远的,用不了多久,她应该就不会再想他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

那场荒唐的持续四天的恋爱,她也只当没发生过。

可现在,他这么做,就好像抬抬手就能把自己的规划打乱一样。

可是,她又很清楚,梁影后这样的机会,错过就真的没有了。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池年仍气不过,干脆拿起手机,想了想,给陈扬拨了过去,准备询问一番。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终于接听,陈扬的声音很轻,有些空旷:“池总助?”

池年听着这个称呼,顿了下:“我不是总助了。”

“啊,好,池小姐,”陈扬忙改了口,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声音更谨慎了,“有什么事吗?”

池年抿了抿唇问道:“创思代言人的拍摄任务,为什么选择线条?”

“这个……”陈扬说得迟疑,到后来干脆没了声音。

池年困惑:“陈助理?”

说完就听见对面一阵沉寂,而后听筒里传来细细的电流声,手机像是被人易了手。

紧接着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池年。”语调带着丝紧绷,尾音却拖得有些轻。

一旁的陈扬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祁总正在询问他线条有没有回复,池小姐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

祁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直把他背后盯出了一层冷汗,如今手机被拿过去才彻底放松。

池年听见祁深的声音,抓着手机的手一紧,她没想到他就在陈扬身边,顿了顿,冷硬着声音:“你让陈扬接电话。”

祁深安静了一会儿,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陈扬。

陈扬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识相地转身离开。

“他出去拿文件了,”祁深对着手机低声道,“有什么事直接问我不是更好?”

池年想了想,没有反驳:“和线条的二次合作,是你决定的?”

“嗯。”

池年的胸口闷闷的:“为什么选线条?”她淡淡地问道。

“因为你。”祁深下意识地回应,声音有些轻,带着克制与隐忍的低哑,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隐隐回荡着。

池年呼吸微紧,心跳慢了半拍,却很快又反应过来,思绪瞬间冷静:“什么?”

祁深的呼吸一紧,沉默了几秒钟徐徐地补充:“你了解创思,不是吗?”

池年听着他的反问,心中更生气了,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说:“祁深,羊毛还知道不在一只羊身上薅呢,我已经离职了,这样有什么意思?”

祁深抿着薄唇,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在落霞的余晖里渺小的车水马龙,许久才开口,眼神微眯,声音近乎呢喃:“离职了,就一切都要断了吗池年?”

“不然呢?”池年冷哼一声,就要挂断电话。

“池年!”祁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唤她的声音少有的添了些慌乱,可唤完却沉默了下来,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池年拿着手机僵在耳边,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就要径自拿开。

“我把品牌大使取消了,池年……”祁深低低的嗓音沿着听筒传来,带着浓浓的疲倦。

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但话就是莫名说了出来。

池年抓着手机的手一紧,想到那晚祁深的反应,那晚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祁深。”

“嗯。”

“你记起来了是吗?”池年试探着问道。

不然不会主动说“男女朋友”,提到他们在一起那晚的时间地点。

更不会说“把品牌大使取消”这件事。

因为当初她是用女朋友的身份,想让他取消品牌大使的。

祁深沉默了很久,才轻应:“……是。”

“记起来了什么?”她问。

“所有。”

所有。

难怪呢,难怪那晚去找她呢,记的一切独独忘了自己这个女朋友,恐怕觉得亏欠她吧。

池年停顿了几秒钟,突然发现之前一直期盼着他记起二人是男女朋友这件事的心情,在此时异常地平静。

就像在盛夏里等待一杯冰水,可是现在都快要秋天了,那杯冰水才送来。

如果她喝的话,会冷。

池年平静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离职的那天。”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池年的预料,她缓了缓:“你也记起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了,是吗?”

“……是。”

池年沉思了几秒钟,再开口语气格外严肃认真:“祁深,严格说起来,我们只在一起四天。”

祁深的睫毛抖了下,垂下眼去,隐藏起多余的情绪,滴水不漏,冷静克制。

池年:“你知道四天意味着什么吗?”她滞了滞,忍着喉咙里的酸涩,轻轻地笑了一声,“四舍五入那就相当于没在一起过啊。”

“池年。”祁深沉声唤她。

池年停了下才又继续:“你不用觉得亏欠我,祁深,毕竟你给我开的薪资挺高的,还给我补上了公寓的差价,”越说池年越觉得自己不光不亏,还小赚了,想到以前情侣分手后的财产纠纷,她默默地选择打住这个话题,“你如果真的觉得亏欠我,那就算我们是和平散伙,你给我补上N的薪资?”

祁深缄默半晌,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池年,你当年,为什么喜欢我?”问出后,才发现自己攥着手机的指骨有些酸疼。

池年愣住,从喜欢上祁深后,她其实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那天的雨很凉,他的手臂很暖;也许是因为那天在颁奖台上,因为周教授也好,其他也好,他独独对她说了一声“恭喜”;更也许因为当他站在演讲台上,说出那句“人很少成功,但有时也会”的耀眼光芒……

一切都是这么刚刚好。

可是,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她还会喜欢吗?

池年皱了皱眉,心脏一颤,拒绝深思这个问题,只问:“这和给我补薪资有关系吗?”

祁深默了默:“你说了,就补。”

池年想到在创思工作四年,就是四个月的薪资补偿,抿了下唇,含糊地说:“大概因为你好看吧。”

即便是现在,她也无法否认的好看。

祁深的呼吸沉重了下:“就这样?”

池年随意地应了一声。

祁深停顿良久,捏了捏熬了几天剧痛的眉心才又说:“梁菲的时尚表现力很好,是镜头的宠儿,池年,这是你当初说的。”

池年愣了一下,这的确是她那时候选代言人的调研结果。

祁深听出她的迟疑,心逐渐松了松,语气像是下了蛊:“你不想拍摄吗,池年?”他低声说着,声音像是满是磁性的电流,丝丝缕缕地透过听筒传来,“还是……你不敢面对我?”

池年手指一僵,继而心底升起一股被说中的恼怒,冷哼一声:“祁深,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这一次说完,再没有犹豫,直接挂断了电话。

祁深听着听筒里恢复寂静无声,目光仍落在窗外,笔挺骄矜的背有一瞬间的弓起,整个人像是被顷刻抽了力气一样,许久才淡淡地对听筒说:“可我不想,池年。”

很不想。

不知多久,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祁深回过神来,腰身一瞬间挺拔,神情冷淡:“进。”

陈扬抱着平板电脑,悄悄地走了进来:“祁总。”

祁深应了一声,将手机递还给他。

陈扬忙接了过来,又说:“祁总,线条那边回复了,”说到这儿,他默默低头,“喻先生回绝了合作。”

祁深的瞳孔放大了些,许久舔舐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祁总?”

祁深轻吸一口气:“那就加钱,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