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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没有人会知道那本诗集和乌蔓有关。
但却有人注意到了追野微妙的发博时间,是紧跟在乌蔓冒泡后的。
而这些人,就是全网最底层的一拨人——乌蔓和追野的cp粉。
他们人数很少,也不像追野和何慧语的cp粉一样还给自己起了个正儿八经的名字。毕竟他们只是抱着玩玩儿的心态,像拉郎似的把两个人凑在一起。之所以会嗑这两个人,最源头是拍《春夜》的时候流出的一张路透动图。
拍摄的短暂中场休息,乌蔓坐在折叠椅上小憩,左手拿着的剧本无意识地滑到地上。追野路过她的座位,脚步一顿,半蹲下身把地上的剧本捡起来。
然后他就着半蹲的姿势掏出手机,怼着乌蔓的睡颜拍照。
有列文虎克粉把动图放大了十倍,高倍模糊下截出追野扬起的嘴角,激动万分道:“嗑死我了,他是不是在笑?”
“这个举动太男朋友了吧!我男朋友也会挑我睡觉的时候专门拍我丑照。我说丑得要死他还笑得很开心说明明很可爱。滤镜八百米厚……”
“我举报楼上了,双重狗粮妈的”
于是全网第一代cp粉就这么入股了。本以为这是一支优绩股,他们在最低点时进入,怎么着也该一路飘红吧。万万没想到,电影拍完,两人微博都没互关,除了《演技派》的节目里发了两期糖,就再没有然后了。
一个去了大西北拍戏杳无音信,一个还和大花疑似恋爱闹得沸沸扬扬,这只股就此跌停。实在没有粮,他们总不能饿死吧,于是开始了花式挖粮捡垃圾的日子。
追野发的那条微博,他们就心酸地从追悔cp粉吃剩下的渣子里舔了一点来吃,强词夺理地说一个前脚发沙漠,另一个后脚发戈壁的诗歌,还都是很久没发选了同一个日子。这如果不是故意就是天意,那他们也是天作之合!
“你们捡垃圾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这条微博底下,最热评居然是一个追悔cp粉的回复,差点没让人鼻子气歪。
——你们别得意,《春夜》宣传期马上就要来了!
马上就是他们脚踩追悔拳打唯粉的鼎盛之日了!
*
然而事实上,这个马上还有很久,至少要等乌蔓把西北的戏拍完。
从那次追野发微博之后,乌蔓就养成了收工回酒店,一定要蹭着酒店网速比奶奶走路还慢的WIFI刷微博的习惯。
她就算自己一个人刷的时候也很不诚实,借着刷遍所有人的,将追野包含在其中。好像这样就能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只是顺便关注一下。
可是自从那天之后,追野再也没有发过一条微博。
这一天乌蔓拍了个大夜,回到酒店已经是清晨,她躺在床上眼皮困得都睁不开,手指还是习惯性地点开微博看了一圈。
结果一看,睡意全无,从床上惊醒地弹起身。
热搜第一已经爆了:#追野被anti饭泼硫酸
她愣在这个界面不敢点进去看,心里不停祈祷希望是无良营销号用爆炸性字眼博眼球,事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手指发颤地点进热搜,几张图片跳出来。
是在《演技派》的决赛现场,结束后大家都在纷纷合照,有很多人都拉着追野不放,想要和他影张相。
那个ANTI粉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混入的。
拍到的图片都是事后,一团混乱,当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毕竟散场之后还留下来的多少都是有点人脉的,或是业界熟人,谁都不会想到有疯狂的粉丝还潜伏着。
所有的营销号语焉不详,只说追野被紧急送入医院进行治疗。
到底泼到哪儿,泼了多严重,只字未提。
追野的微博广场已经哭声一遍,祈祷他能平安。泼严重了,会危及生命。若不死,泼到脸,他的演艺生涯也半死不活了。
一个毁容的演员,还能接到什么角色?
一个毁容的演员,还会有粉丝爱他吗?
他原本是站在神坛上的天之骄子,是光靠那张脸就能蛊惑人心的魔王。
从前的万众喝彩到突然一夜之间施予怜悯、同情,最后被遗忘,不闻不问。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摧毁一个传奇。
乌蔓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憎恨他,不惜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去毁掉一个人。警方给出的通报是对方似乎有精神上的疾病,已经抓起来会严肃处理。
她心急如焚地给何慧语拨语音,但无人接听。她在反复的拨打过程中,翻江倒海的大脑逐渐清醒下来。
这其实不关她的事不是吗?
她何必这么紧张。
他们现在只是最普通的同事,她慌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太不正常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睡一觉,休息好迎接晚上的拍摄。这就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该选择的最理智的做法。
乌蔓把手机扔到一边,砸进床里,强迫自己闭上眼。
一片黑暗里,追野当初从背后抱住自己转身,挡住那盆热水的画面那么清晰。
他在挡住之前,根本无法预料到那水是什么。
也就是说……如果当初是硫酸,他也就这么替自己扛下了。
她虽然不近人情,但没有冷血至此。就算礼尚往来,她也应该关心一下他。
她怎么能装作无事发生天下太平呢。
乌蔓辗转反侧了半天,身体已经困到极致,但神经却绷得很紧,像被鞭子抽坏的陀螺,明明很想停下,却在不停燃烧,起火。
她还是缓慢睁开了眼睛,窗帘没有拉仔细,西北十点才亮的天现在堪堪透着灰蓝的光线,给了乌蔓一种一切为时尚早,她还赶得及的错觉。
她异想天开地打起算盘,立刻从这里飞去北京,亲眼看看究竟。
乌蔓打开订票app的时候还在恍惚,她是被魂穿了吗?这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完全不是从前的她会有的。
……只是求个心安罢了,不然她连觉都睡不好。
乌蔓毅然决然地从床上爬起,套上大衣,包上帽子口罩,只带上身份证就静悄悄地离开了酒店。
当乌蔓在两个半小时后降落北京,恐怕薇薇还以为她的老板依旧在房内补眠。
*
一落地北京,乌蔓发现上飞机前她问何慧语关于追野住院的消息已经被回复。
她按照上面的地址,叫了车迅速赶过去。
车子离医院越近,她越是紧张。两只手冰冷,手心浮出一层虚汗。她局促地双手交叉,不停地摩挲着手指,又松开,如此反复,车停下了。
乌蔓长吸了一口气,往住院部走去。
她来得时机刚刚好,正在探视的时间范围内。何慧语和她的男朋友正在追野的病房里,看到乌蔓给她发送自己到了的消息,何慧语差点以为花了眼。
她面色诧异地下楼,果然在住院部大厅看到了乌蔓正来回走动的身影。
“嘿,这儿。”
何慧语轻轻招了招手,乌蔓抬步走到她身边,两人不动声色地乘坐电梯上去顶楼的单人病房。
只有二人的电梯里,何慧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特意为他过来的?”
“当然不是。我刚好有事要回来,顺便的。”乌蔓故作淡定道,“他怎么样?”
何慧语撇嘴说:“本来可以没事的。当时有个摄影刚好站在他旁边收拾机器,他为了推开那个人,才被泼到。”
乌蔓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稀有大傻蛋物种?
听到追野居然又是为了救人让自己落入险境,乌蔓简直想脱口骂他,但又语塞,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他。
这个人,并不会因为身边站着的人从乌蔓换成了别人就冷眼旁观,温柔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一种伪装出来的示好假面,但对追野,是一种融于肌血的特质。
正因为清楚了这一点,乌蔓骂不出口,她的心里是更深的震动。
至少她绝对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生命。
她一路沉默地来到病房门口,门内有人出来,短暂开关的缝隙,她模糊地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包满了纱布的人影。
乌蔓心头一跳,抠紧了手心,指甲嵌进肉里,刺得太阳穴突突晕眩。
出来的人是何慧语的男朋友,那枚蓝色蜡烛最原始的主人。
他好奇地看了乌蔓一眼,被何慧语拉了过来。她扬了扬下巴说:“现在没人了里面,你进去吧。”
*
乌蔓推门而入,没有走近,站在门口的位置遥望。
苍白的病床上,追野赤着上身,背上包了好几圈纱布,手上还挂着输液,整个人趴在上头,没什么生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他的头部没有包裹着纱布。
这意味着,没有伤到脸。
乌蔓脱力地靠在门边,一下子浑身的困意涌上来。支撑着她的那根钢筋软化成了一根薄线,身体变得摇摇欲坠。
她就维持着靠的姿势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追野闷闷地发出声音问:“谁在那里?”
乌蔓没支声,挪到了病床边。
她摸上他的后脑勺,食指插进蓬软的发丝间,动作轻柔地像在摸一只蝉的羽翼。
“疼不疼?”
“阿姐?”
追野的背诧异地弹动了一下,吃力地将头从右侧扭到左侧,好让自己能看到她。
他的眼睛是一颗蒙尘的夜明珠,在真切见到乌蔓的那一瞬间,闪动着绝世的流光。
“你怎么会来……你特意从西北来看我的吗?”
乌蔓摸着的指尖顿了一下,又重复着之前的谎言:“……没有,有事来京,顺便的。”
他轻笑:“骗人。”
“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我没事啊。得亏上次帮阿姐挡了一下,肌肉还有记忆。”追野轻描淡写,“躲得比较快,才被泼到一点点背。”
“你也学会骗人了是吗?”
“……什么?”
“何慧语都跟我说了。”
追野停滞了两秒,嘀咕道:“好吧,我是对我的身手太自信了一点。”
乌蔓还是忍不住提高嗓门:“你知道如果被泼到脸,或者更严重的地步,你会怎么样吗?”
他有点生气道:“我当然知道。可你难道要我看着另外一个人因为我被波及吗?”
乌蔓语塞,末了,缓和语气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多考虑下自己。”
追野闻言一愣,低下声音:“对不起阿姐,我刚刚跟你说话有点冲了。”他偏过头,视线落向虚空的远处,“反正我的命也是抢来的,多活一秒是一秒,无所谓。”
“什么意思?”
“觉不觉得刚刚那句话很酷?”追野哈哈一笑,“我干不了演员的话当编剧也不错。”
“……最近还是接不到戏?”
追野嗯了一声:“就当养伤呗。”
乌蔓本想提议让追野去签个公司,他到现在都还是自由人,连保镖都没有,才会容易出这种事故。可眼下国内的经纪公司有哪个能和郁家叫板?他即便签了也很难改变半封杀的现状。
“或许你向郁家泽低个头……”
追野声音闷闷的:“凭什么?”
“凭你现在的处境。”
“我就算从此不演戏,也不会和他低头。”追野看着乌蔓,“我很喜欢演戏不假,但我喜欢的不只有演戏。”
乌蔓胸口鼓胀,耳旁响起了小鸟扑棱棱飞向天空的振翅声。
于是她掩饰性地看了眼手机说:“我得走了。”
“这么快?”
其实距离打飞的回去赶晚上的拍摄还有一段时间,她只是无法再让自己和追野在同一个屋檐下久留。
她得保持理智和清醒。
“好好养病,之后一定记得请保镖,名气大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会贴上来。”乌蔓从包里拿出一袋话梅糖,放到了追野的枕边,“之前看你在组里还挺爱吃的……吃完药觉得苦的时候就吃一颗。”
追野微怔地看着这包糖,扎着针管的手忽然往床沿扒拉,努努力够到了她的衣摆。
“你知道我很讨厌医院的,一包糖慰问不了我。”
“……你这是在得寸进尺?”
他轻轻晃了晃她的衣摆:“再满足病人的一个心愿吧。”
乌蔓白了个眼,把衣摆抽回来,扭头就往病房门口走。
走到门口又泄气地回头,问:“什么心愿?”
追野黯淡下去的眼睛又亮起来。
“把我好友加回来!”他笑弯眼睛说,“我出院了发照片给你,证明我有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