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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倾娥被带出去之后,她回了下头,望了望那门上映出了的一点影子。
她自以为逃过一劫了,便忍不住问:“那个姑娘就宿在此处么?”
她脑中嗡嗡,里面仿佛放入了一颗心,砰砰直跳,不停撞着她的脑子。
如果惠妃知道了,如果太子知道了……
还没等苏倾娥的小心思起来呢,那侍卫就冷笑一声:“此事轮得到你来管?”
说罢,他将她的嘴一堵:“带下去。”
苏倾娥这才觉得不对,登时瞪大眼,奋力挣扎起来。
不是都已经放过她了吗?
是不是钟念月又说了什么?
一定是她也重生了,否则我怎么会处处失败?
苏倾娥的眼睛瞪得老大,愤怒不甘地望向那扇门,只是任她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了。
钟念月睡一觉起来,便得知他们要返京了。
她忍不住问:“那个下毒的人呢?”
孟公公道:“今个儿一早,抓着那个真的了。”
钟念月都觉得怪愤怒的。
她磨了磨牙,心说就是这狗东西害我受了这么些天的苦!
“杀了?”钟念月问。
孟公公顿了下:“没杀。那模样吧……哎,姑娘还是别瞧了。瞧了要做噩梦的。”
孟公公说完也忍不住自个儿嘀咕,心说这人果真是奇怪的。
钟姑娘幼时入宫被陛下吓着了,他还心有不快,觉得这钟姑娘胆子实在过于怯弱,令人不喜。
可如今吧,他反倒又怕这些东西污了姑娘的眼,将姑娘吓着了。
宫人伺候着钟念月穿戴好,又为她裹了披风。
“走罢。”钟念月道。
她也有些想回去了。
没准儿就不用吃药了。
“要不等陛下……”孟公公出声。
钟念月原地坐下:“行。”答得非常利落。
一旁的宫人都不由惊愕地望了望她,心道这钟家姑娘实在太会恃宠而骄了。若是换做宫里的娘娘们,怎么敢劳烦陛下为自己做事呢?自然是一应拒绝了,还能落个贤德名声。
晋朔帝大抵是有事要处置,等了半炷香方才归来。
他也不问钟念月为何在那里坐着不动,径直一上前,便将钟念月抱了起来。
“药吃过了?”晋朔帝问。
“嗯。”
“今日倒是乖的。”
说着话,晋朔帝便将她抱上了软轿。
几个宫人抬着软轿一路出去,经过前院的时候,钟念月还听见了那县令大声哭号的声音,竟是在一字一句交代自己的罪行,如何鱼肉乡里等等,没有丝毫隐瞒。
他疯了还是傻了?
钟念月掀了掀轿帘,想要往外看去。
晋朔帝却是按住了她的手背,温柔道:“莫看了,此人涕泗横流,模样难看。”
钟念月想了下,那有可能是都吓尿了。
晋朔帝顿了顿,似是担心钟念月无聊,便又出声问:“念念可知不过两日过去,为何他便坦白无隐瞒了呢?”
钟念月迟疑片刻:“是因为……那个下毒的人,是从他府中抓出来的?比起弑君之罪,贪污银钱,苛待乡民,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他怕被治弑君罪,这才自曝其短,以证只有贪欲,而无杀心?”
就像是一个人偷了一千两,别人却说他杀了人。他无从辩解,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说谎,便只有先交代自己犯的错事。
晋朔帝低声道:“念念真聪明。”
钟念月舔了舔唇,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喝毒药啦!我都吃药膳连着吃几天啦!你儿子那个狗比,将来还要害死我!
钟念月一下就充满了底气。
她一应声:“嗯!”
其实这事儿真不算多复杂,对于晋朔帝来说,大概也就只是随手处理的一桩小事。
没准儿特地住到清水县令的府上来,就是为了钓出那个下毒的贼人,最后两边一网打尽,省力了呢。
此时轿子外似是有人大步行来。
“父皇。”
那人的声音听着不像是祁瀚的,那就该是大皇子的了。
大皇子道:“儿臣已经从他府上搜出了金银,还有……这个匣子。”
“嗯。”晋朔帝淡淡一应声,抬手接过了那匣子。
匣子沉甸甸的,里头装的尽是县令这些年从丰绅富户那里收来的新奇且珍贵的玩意儿。比如异国的玻璃珠子、琉璃盏、猫眼石,包括那日取来玩的东珠……
对皇宫中人来说,都算不得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
大皇子刚起这个念头,便见他父皇手腕一转,将那匣子递入了轿中,问:“玩儿么?”
里头的人便也伸出了手,双手堪堪托住了那匣子。
她的手腕羸弱,像是不能承受其力。
随即他便又听他父皇轻笑了一声,道:“随意拿两个玩吧,剩下的叫孟胜给你揣着。”
大皇子抬起头来,眼珠子里几欲冒火。
他们一行人很快接着往前行去,不多时就跨出了大门。
外头已经排起一行长队了。
钟念月正听见有小姑娘脆生生地问:“我那伴读呢?”
“郡主的伴读是谁?”
“她是苏家的女儿,叫苏倾娥。”
回话的人顿了下,笑道:“这位苏姑娘今日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郡主且先回去罢,若是寻着了人,我们自然要带回京城的。”
郡主低落地应了声,方才转身离去。
钟念月的目光闪了闪。
苏倾娥就这样不见了?还是说叫晋朔帝处置了?
钟念月禁不住撩起帘子,想要去看晋朔帝的模样。
难道说她看的那本书里,漏掉了什么剧情?其实晋朔帝是本文隐藏的大反派?上来就把女主给整没了?
晋朔帝却是按住了帘子,低声道:“你过不得寒气,且忍一忍。”只当她是小姑娘心性,实在是想要玩了。
等轿子落地,还是晋朔帝亲手将她抱上了马车,此时那些随行而来的皇亲国戚们,方才震惊地将这一幕印入眼中。
他们实在忍不住低低私语:“这两日说是陛下那里多了个姑娘,我原先还不敢信,如今瞧着却是真的?”
“那是哪家的姑娘?”
“不知啊……”
马车的车轮滚动向前而行,渐渐压下了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也就是这时候,钟念月才发觉还少了个人。
“太子呢?”钟念月问。
晋朔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道:“念念可是喜欢太子?”
钟念月:“不喜。”
晋朔帝这才又笑了:“嗯,太子被留在此地,负责主持安置乡民的事宜。”
钟念月心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回到京城该有多快乐?
留他十天半个月的最好了。
钟念月望着晋朔帝,快活地笑出了声。
自打钟念月中毒后,便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若是笑得再粲然一些,又该是什么模样?
晋朔帝的目光触及她的笑颜,微微一动,他淡淡道:“孟胜。”
孟胜立即靠了上来:“陛下?”
晋朔帝:“往先前城外那个庄子,绕上一趟。”
孟胜不明所以,但也还是应了声。这是做奴婢的本分。
那庄子外堆的积雪越发厚了,等车队行过去时,有些皇亲国戚禁不住冻,瑟瑟发抖了起来,一面倒也忍不住感慨:“这县令眼看着百姓遭受雪灾时,也不知那些百姓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陛下带我们到此地,是要我们也切身体会一二吗?”
“啊,今日不会还要我们去铲那屋顶的雪吧?昨个儿梁世子都把屁股摔肿了。”
这厢晋朔帝却是不紧不慢地出声问:“念念想玩的滑雪,可是这般模样的?”
钟念月闻声,朝外望去。
只见那山坳之上,放了一块木板。
钟念月怔了下。
晋朔帝竟然还记得?
她是很想去玩,主要她这几天着实憋坏了。
但是……她又瞧了瞧那木板。
钟念月心道这得有点硌屁股吧?
她念头刚起,晋朔帝便将她抱了下马车,缓步走向了山坳之上。
众人等了半晌,没等到晋朔帝命他们下来铲雪,却只听得见一阵少女的惊喜又欢快的……惊叫声?
那惊叫声过后,很快便转成了笑声。
晋朔帝将钟念月扣在怀中,一手抓住那木板上绑缚住的绳索,然后足尖一用力,他们便搭乘此物,滑了下去。
顷刻间狂风呼呼,却都是被晋朔帝那宽袖兜住了。
他毫无所觉一般,只丹凤眼微微眯起,眼尾更拉出凌厉的弧度。
钟念月被裹了个密不透风,她的目光往外一投去,除了能望见远处的山,不远处的车队,还有近处的,晋朔帝牢牢扣住她的一截手腕……
男人的手腕强劲有力,被冬风吹得白中微微泛起了青,更如同那上好的玉器。
钟念月眯起眼。
新鲜空气往肺里挤去。
由高处落下的刺激攀升上了她的背脊。
等快要触底的时候,晋朔帝长腿一迈,便撑住了地面。
飞扬的发丝缓缓落下。
他们停了个稳稳当当。
这是钟念月从来没尝试过的滑雪。
众人怔怔望着那不远处的年轻帝王。
他从遍布着雪的山坳之上俯冲而下,好似猛兽一般,无端令人想起他曾经领兵策马时的模样。依旧凌厉,叫人发怵。
只是今日猛兽的怀中像是拥了一件怕碎的宝物。
清水县令的府上。
等祁瀚处置完手头的事务再出来,却是连面都没能见上。
“父皇已经走了?”“回殿下,是……是走了。”
“那表妹呢?”
“也、也走了。”
祁瀚的面色又阴沉了下来。
见不到面的思念越发积于胸中。
父皇就这样将她带走了?
父皇积威甚重。
表妹日日与父皇在一处,又该是如何压抑?
几日过去,她连我一面也见不得,又是否会偷着落泪?
祁瀚越想越觉得胸闷,忍不住一拳打在了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