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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最早给你的那包纸巾,是吗。”
他低头笼罩着她,虽然听上去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娄语迅速垂下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即便没开灯,房间里只有昏暗的月光,她依然觉得这里亮堂一片,自己已经被剥光了。
闻雪时却还不放过她,重复地问她:“是吗。”
他明明知道那个答案。
娄语扭了几下手腕,却被他紧扣着,一副她不承认就不松手的架势。
最后,她低低道:“是。”
他听了却依然没有松开他,反而抓得更紧。
她转移话题道:“钥匙找到了,我们该……唔。”
一个吻缠上来,粗暴地堵住了她的发言。
这次的吻又变得不一样,不再像交战,也不温柔,而是充满情/欲的,湿漉又黏腻,如一道梅雨季节的闷雷,震得人身体发颤,也发痒。
两人的呼吸都在这道闷雷之下急促起来,她耳朵嗡嗡直响,身上的布料紧贴着皮肤,被摁在门上的背和手心一样出了汗,一片已经失守的潮间带。
她感觉到他的手伸进衣摆,她有点站不住,环上他的脖子,侧头去咬他的痣。
他闷哼了一声,惩罚似的捏了一下她的腰。
娄语迷蒙地张开眼,越过闻雪时的肩,看见了几步之外的摄影师,还有黑洞洞的镜头,像是一架小型的回放机,昨晚的画面和现在发生的纠缠在不断交错。
近在咫尺的摄影师忍不住晃了晃手中的机器。
他的确应该是在这里晃动的,但这时的晃动不是出自于技术,完完全全是下意识的。
太可怕了。
他仿佛近距离地在围观一场真的……
而且这还不是别人,是娄语和闻雪时,声色香艳,极为赏心悦目。女人面对镜头潮红的脸,男人乱掉的呼吸,湿润的亲吻声,组成了春天樱桃树下的一次发芽。
饶是他拍摄过不止一次类似的场面都忍不住心跳加速,同时也对二位肃然起敬,这样的化学反应他是第一次感受到,演技确实相当厉害。且在结束之后,两人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分开。
事实上是不是真的若无其事,娄语心里最清楚。
这一场结束,她明显感觉到他起反应了。就和昨晚一样。
而昨晚的结局也和现在一样,他们结束地戛然而止,好像别墅也是一桩影棚,有什么指令强硬地使他们抽离,确切地来说是闻雪时先叫停。
他先问了句:“你这里有没有?”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摇头:“没有。”
他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她也跟着问他:“你呢,车上有没有?”
他捏了下她的耳朵:“怎么会有。”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通过一个套试探着彼此,紧张地像跨过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布着地雷的战场遗址。
虽然已经确认过对方这些年来没有交往的人,但有时候,爱和性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个圈子,这两样东西其实是反义词。
那么分开的五年呢,你该如何纾解欲望。
他们在试探的是这个。
毕竟作为成年人不会没有欲望,但她的身体产生欲望的频次很少。因为太忙太忙了。偶尔有欲望的时刻,比起随便找别人,她都会借用小道具解决。干净卫生,也方便。
而闻雪时更方便了,他说:“我都用手。”
娄语登时耳根比刚才还要红,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讲出来。
更过分的是,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每次都会想着你。”
“够了!”她耳朵炸开,“……够了。”
他从她身上撤开,亲了亲她的额头作为落点。
她低头扫了眼他的状态,非常狼狈了,移开目光道:“那我……帮你?”
“不用。帮下去我可保证不了什么。”他不自然地插兜,“借用下你的浴室吧。”
“那我叫个外送。”
她这里没有备用的男士换洗衣物,只能临时叫一个一次性的。在下单时,她的手指划到成人用品那一栏,犹犹豫豫一会儿,飞速地加单了套子,心虚得按下结账,然后左右看了看,好像有人偷窥她的手机屏幕似的。
真的神经。她暗骂自己,把手机一丢,去了另一间浴室也去洗澡换了身衣服。
别墅附近没有商超,她选的最近一家同城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外送,送过来也需要很久。他们都洗完时东西还没送到,闻雪时只能穿着真空浴袍晃荡。
娄语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明明他们刚刚才缠在一起,明明对这副身体其实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每个敏感点都了如指掌。但这一刻却好像回到十年前那会儿,看到他裸露的背就会紧张,然后开始想入非非。
闻雪时却对自己这一身勾引的人样子毫无所觉,擦着头发出来,看到娄语也换了身睡衣,但此刻睡衣外面还套了件开衫,把自己裹得挺严实。
还挺见外。
他别过视线,清了清嗓子问:“东西还没到吧?”
“嗯,还得有个二十来分钟。”
“那都要三点了,要不然今晚不过去了,先睡?明天还要早起拍戏。”
娄语点点头:“好。那就睡我这里吧,现在开回去容易疲劳驾驶。”她想了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容易让他误解,“书房对面就是客房。”
他擦着头发的手一顿,说好。
“等东西到了我拿给你。”她不自在地瞥过他下面,“现在辛苦你……晾干一会儿。”
他听到她的话,脸上忍俊不禁,大概是觉得她这个说法很可爱,又收住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没关系,今晚就这么裸睡也行。”
“……随你。”
她匆匆走回房间,总觉得今晚一切发生的都像幻觉,像五年里她经常会做到的一个梦,可天亮了,一切都会消失,连记忆都不会留下。
*
二十分钟后,花园门口的外送机器人嘟嘟嘟地自动开进一楼,给娄语的手机发短信提醒东西送到。
她下楼取走东西,不确定闻雪时睡了没有,敲了敲客房门。
他声音清晰地传来:“我没睡。”
她拉开门,发现闻雪时已经躺上床了,开着很暗的夜灯,浴袍扔在一边,此时手肘撑着起半个身,露出微微鼓起的胸膛和深深凹下去的锁骨。
一副浑然天成的男色。
娄语抿抿唇,把东西递过去:“还是换上睡吧。”
他说好,伸手接过她的袋子,突然故技重施,借着力道把她拉近床。
拖鞋在地板上划拉,她任凭自己往前倾,掉下去,掉进去他的怀里。
一双手又久违地,摸上她扁扁的后脑勺。
“在我身边睡吗?”
娄语手中的袋子被压在她和他胸膛之间,塑料薄膜刺着彼此的胸口。
她尽量面不改色道:“袋子里有……我买了。”
他一愣,尔后胸膛闷闷地震动起来。
笑完,他俯身抱住她,很慢,很珍重地在她耳边问:“小楼,这一次,我还是想和你慢慢来。”
“你愿意吗?”
这一幕,仿佛旧日重演。
他们睡在他那间长条状的单人开间里,她占了他的单人床,他睡在床边冷硬的水泥地上,黑暗里,她问他要不要一起睡,他说不要,说小楼,我想和你慢慢来。
可也算不上重演。如今哪能和过去一样,这么宽敞的房间,睡两人还有余裕的大床,他们俩的年龄数字加起来……已经是跨越了半个生命的长度,怎么看都不应该再折腾了。
慢慢来,该慢到生命的几分之几,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再被拿去浪费。
可他还是说了,把她当小女孩似的,细细地摸着她的头发。好像所有难过的开心的事情全都没发生过,他们还站在时光的最前头,看见了彼此。
她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把脸埋进他的臂弯。
他还在黑暗里低念:“其实……我不应该现在说。这不是我理想的时机。但好像没办法了,不能再等下去。”
她一愣:“理想时机?什么理想时机?”
他却突然沉默了,似乎不太好意思提及。
她抬起脸,急迫地看着他,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可她又很耐心,没再催着发问,只是看着他。
闻雪时再度开口时,却忽然提起了他们看流星的事情。
“那一年我陪你去看流星。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去了那栋废弃的楼。”
“是……这怎么了?”
“可你原本要去的是环球中心。”他呢喃,“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我,你去了环球中心,是不是就能看见流星,就会少一桩遗憾。”
娄语似乎明白了他类比的意思,一时间无言。
“分手在我这里,从来不代表我不爱你了。”到此刻,他才敢彻底袒露出口,“在我这里,分手更像是纠正我当年的那个动作,不叫住你,目送你坐上车,去到最高的环球中心,看见那场流星。”
“我们在一起时,总说要一起变好。可世事讽刺的是,我们分开后的路反而走得更顺畅。大概是我们都可以无顾忌地去做我们想做的事。你看,你就拿到了视后。我知道,你一定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娄语喉头不住滚动,问他:“那你呢,你做到你想做的了吗?”
他苦笑:“还差一点吧。所以我说这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隐隐察觉到他指代的时机是什么了。
“你想拿金寰的影帝吗?”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三年前你拿到视后时,我就决心更要做到。如果我没有成长到那个份上,半途而废地去追回你……没意义。不过当年我以为这不是太难办到的事情。毕竟那会儿我刚拿最佳新人,我以为我很快会换一个奖杯再次站到台上。再去找你也不算太晚吧。”他自嘲地一扯嘴角,“但我运气真的好像不太好。一年,两年,三年……到现在。每年我都尽量多接戏,拿奖的几率就能大点,但还是和奖杯差那么一点。”
“我有时就又想,这是不是一种命运的暗示,暗示我不该再去找你,我们就这样算了。”
娄语眼眶彻底红掉。
他好狠,对她狠,对他自己更狠。
她声音发颤:“那要是你一直拿不到,你就一直不来了吗?如果这中间我爱上别人了,或者我绝对不回头了。你想过吗?”
他平淡道:“想过啊,无数次想过。后来我想通了,那说明我对于你来说就是不需要的,就算没有我你的人生也会圆满。所以没关系,我不会有遗憾。”
闻雪时比划着她手心的曲线,弯弯绕绕,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早已刻好的注脚。
“我唯一的遗憾,是怕你因为我而有遗憾。”
我唯一的遗憾,是怕你因为我而有遗憾。
因此,分手变成了一种置换的手段。你的遗憾变成我,好过你的人生因为我而产生不可挽回的遗憾。
毕竟他是可挽回的,离开一直是为了也许能再回来。
也许。
到底能不能,当时他不知道。
这确实是一场豪赌,可他对自己说,你得赌得起,你也必须赌。
如果不离开,他完全可以咬定他们的结局——被现实夹击,拖到最后精疲力尽,爱到不像自己,爱到彻底彼此憎恨,爱到完完全全没有退路。
人不应该对爱有幻觉。爱不是魔法,其实不能修补两个人的破碎,但它也是一种魔法,给你好像可以修补对方的自以为是的错觉。于是人人都觉得爱好美,爱很好,拖着不愿放。血肉模糊又失去面目地缠在一起,成为两片不知道怎么剥离的影子,直到最后,让人崩碎。
于是爱没有载体了,就消失了。
关于爱的无能为力,闻雪时早在十六岁那年,父亲自杀后的尸体在湖水里浮涨上来的刹那,就隐约感知到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们闻老师是先走心再走肾的风格(敲黑板,引擎发动好了,上路预备(墨镜.jpg